龍麗華
六月下旬,日本都道府縣間移動全面解禁。我和兩位朋友「蓄謀」已久的放飛終於成行。先從東京到神戶,然後以淡路島-德島-高松-倉敷-神戶的路徑,繞著瀨戶內海轉了一大圈。
旅行歸來,寫下萬餘字的〈後疫情時代的西行漫記〉,發表在個人公眾號上。恰好,日本華文女作家協會向會員們發布約稿啓示,以「轉向窗外的視線」為主題,書寫各自在疫情期間的經歷和感受。那就響應號召,選摘其中一段經歷,以饗讀者。
位於淡路島西南部的鳴門海峽與意大利墨西拿海峽和加拿大西摩海峽並稱為世界三大海洋渦潮。它僅有一點四公里寬,全長一千六百二十九米的大鳴門橋連接海峽兩端,一端是兵庫縣淡路島,另一端是德島縣鳴門市。
因瀨戶內海和外海(太平洋)潮汐漲落引起的水位差,以及海底地形複雜的原因,潮水在海峽間快速流動時產生的「鳴門渦潮」吸引著世界各地的遊客紛至沓來。
乘坐觀光船觀賞渦潮,是淡路島最鮮亮的觀光名片。登船前,到物產店和自動販賣機前轉了一圈也沒買到熱飲。說來不可思議,一入夏季,日本各地的自動販賣機清一色COLD,若想買瓶熱飲,簡直比登天還難。
到觀光案內所詢問附近可有方便店買杯熱飲,哪怕是熱水也好。
身穿白T恤的工作人員笑容可掬地說,方便店離這裏有點遠,如果您想喝熱水,可以給您現燒,時間來得及嗎。
驚喜中,連忙致謝,一萬個同意。
她從工作間裏取出一隻電動水壺,一溜小跑地去打水。望著她的身影,感動的眼睛有些濕潤。
一壺滾沸的熱水,一雙溢滿溫情的眼睛,一張口罩也遮掩不住的熱情笑臉,是淡路島留給我的溫馨記憶之一。
天空布滿薄雲,倒是雨水似乎很善解人意,使勁兒憋著不下。「日本丸」乘風破浪地向鳴門海峽行駛。海風越來越強,解說員的聲音被撕裂成斷斷續續的破音。站在甲板上,任憑海風恣意地吹亂長髮和裙角。愜意中,暫時忘卻了擾人的疫情。
從介紹中得知,鳴門海峽分為南流和北流,南流大多發生在鳴門一側,北流發生在淡路島一側。觀看渦潮有最佳時間段,在潮起潮落的一個半小時內為最佳,若時間對不上,極有可能看不到渦潮。
伴隨著隆隆巨響,飛沫四濺的渦潮近在咫尺。左手臂鈎住船舷,以保身體平衡。兩隻手一會兒端相機,一會兒舉手機,將神秘與驚奇,感動與震撼一一收入鏡頭中。
解說員興奮地說,春秋大潮時產生的渦潮直徑最大可達二三十米,今天看到的渦潮與春秋季的渦潮相差不是很大。三人相視而笑,果真是人品爆表的節奏,小確幸。
下了船,趁乘車前的個把小時去福良小鎮走走。福良是漁民集中居住的地方,水產品公司鱗次櫛比,以盛產銀魚而聞名全國。
旅途中,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不期而遇。路過一戶民宅,坐在門口的老人邀請我們進屋品嚐銀魚。老人姓河野,是當地一家塑料製品公司的董事長。
數年前,河野先生和兒子在江蘇常熟投資建了工廠,由兒子主管經營,他也經常去,最多的時候一個月去兩次。工廠最大規模時有三百多名工人,日本百元店裏賣的許多塑料製品是他們公司生產的。後來,為擴大經營規模,他們投資購買了新設備,沒想到投資成本提高後導致公司陷入資金周轉不靈,難以維持經營的地步,不得不宣布破產。
父子倆東拼西湊總算給全廠工人發了工資才回到福良,專心經營母公司。經過幾年的努力,終於使公司進入良性狀態,但因為元氣大傷,父子倆再也不想去中國投資了。
河野先生的講述,令人唏噓不已。
坐上開往德島的高速巴士,雨,終於飄落下來。
旅行,重要的不僅是遊玩吃喝,而是由美麗的風景、濃郁的人情和特色的美食等帶來心靈觸動的「一期一會」、一壺熱水、一捧銀魚、一張張萍水相逢的笑臉中的淳樸善良和溫情。
我,還會再來。
望著掛在車窗上的雨幕,我在心裏默念道。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龍麗華簡介:畢業於東北財經大學,經濟學碩士,留校任教九載,獲講師職稱。從事華文媒體工作,至今已逾二十一載,現任日本媒體中國株式會社《留學生新聞》副總編輯,著作有散文隨筆集《扶桑拾英──一位中國女教師的異國新生活》、隨筆集《東瀛.東北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