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橋」上,閲讀「曾敏之」這本書

張曉林

由曾敏之先生參與創辦的香港作家聯會,已經成立三十七年了。前幾天,作聯開新春年會,大家又都相聚,又都一起念想起曾公曾敏之。作為也常常用文字疊加作為作為自己部分工作的文化人,我更願意將「曾敏之」,作為一本書來讀。讀呀讀,能讀出這本書中的韻味。

此刻,歷史已進入了二〇二五年的三月,想想,我所尊崇的曾敏之先生,二〇一五年進入了天國。他對我有情,我對他有意。他走時,我和他的一群摯友一起,從香港去廣州,專門去送他一程。至今,曾公已經離開我們整整十年了喲。

昨天上午,我又一次拿出了曾敏之先生的《橋》這篇散文。自從這篇散文在二〇一二年,被選為香港文憑試考試中國語文科試卷的閲讀理解的文章後,我更愛上了這篇散文。讀著這篇文章,我即刻書寫出由內心深處發出的兩個漢字組成的詞匯——敬仰。

世人都知曉,能得到人們敬仰的人,肯定是人世間一個大寫的人。在我心中,曾敏之先生就是一個大寫的人。當天下午,在一種特別的情感驅動下,我專門來到了中環,像當年曾敏之先生在《橋》中寫的那樣:

登上一座天橋,並在橋上踱步,向著大海,腦中在奇想,感情在抒發……

站在橋上,我在讀「曾敏之先生」這本書。漸漸地,令我讀出了他時時將「橋」作為撥動自己感情的琴弦,而演奏出他身上的家國情懷和民族擔當。

記得三十八年前,我還在上海復旦大學台灣香港研究所擔任副所長時,陸士清老師,曾邀請曾敏之先生來復旦大學給復旦師生作演講。在演講時,他説到:「要讓香港回歸,要讓台灣和祖國實現統一,我們就應該把目光投向北方。」我知道,他所説的「北方」指的是祖國的首都北京。兩年後,我移居香港,後來,我看到曾老寫的《橋》這篇文章,終於體悟到,他本身就是一座「橋」, 他在橋上說的這番話,連接起大陸同胞與香港和台灣同胞之間深厚的民族情感。

記得曾公在他的文章中説到「橋可以溝通偉大民族不可分離的情感 。」曾公借著對橋的聯想,抒發對家國對民族的感情。特別是他寫到自己「仁立羅湖橋頭,回頭望著深圳——它代表著多難的、偉大祖國的大地,不禁熱淚盈眶。」寫到他的朋友跨過羅湖橋進入祖國大地時的那哭笑之間的感情,真是讓每一個華夏兒女,每一個作家文人都心撼不止。

曾公站在橋上還吐出了他自己心中之聲:「向著大海,我忽發奇想,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座橋通過台灣海峽,讓海峽那邊的人跨海而來,湧向祖國的大地。因為我最近讀到台灣報上刊登一則報導說,台灣同胞懷念祖國的情感越來越熾熱了,他們在唱著:雖不曾看見長江美,夢裏常神遊長江水。雖不曾聽見黃河壯,澎湃洶湧在夢裏……」

真的,不論海峽、長江、黃河……都需要橋呀。

要知道,對民族的感情是裝扮不出來的。我真切地知曉,這一切都是曾公的發自心中的聲音。

當然,要做一個大寫的人,並不是那麼輕輕鬆鬆的。在橋上的曾公,他身上就一直充滿了革命者勇往直前的精神,和戰士身上堅強不屈的鬥志。他說。他曾和許多朋友乘輪渡海,倚著小輪的欄杆,迎著海風在低聲細語,談詩、談文、談令人興奮的形勢。後來,朋友們都分飛了,有的北上,有的進入東江遊擊區……大家分手時心中充滿了對新生祖國的激情,幾乎不必用語言就能表達出各人的抱負,那就是為國家為人民做一番事業。

曾公對後來者和青年人說:回想三十年前,我從海外歸來,踏上新生的祖國大地的時候,也經過這一座橋,那時候正年青,青年的活力和幻想充塞於軀體、腦際之間,有循著一個明確方向勇往直前的勇氣。當年我哼著「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跨過橋,擠在人流中,奔上開往廣州的列車,重返祖國的城市。三十年來,分飛的朋友有的重聚,有的遠離,有的卻在殘酷現實中犧牲了。他希望後來者能繼續為祖國打拼。

橋,就有如此的作用,它能將歷史和現今聯繫在一起。

站在橋上,我在讀「曾敏之先生」這本書。漸漸地,令我讀出了他身上噴溢出的作家的文情和學者的哲思。

曾公一生除了參與了書寫民族氣息的政治見解的文章以外,他也寫了很多如《橋》這樣的充滿韻味的或新聞或文學的文章。

他的文章基本不書寫個人纖弱感情和一時得失。他寫的是「大我」之情,即現實中出現的有關社會人生問題。他的作品始終有著學者的哲思,始終跳動著時代的脈搏。

他是傳媒界的翹楚。他,作為第一個採訪周恩來的中國一位特別的新聞工作者,讓世人進一步認識了這位與毛澤東一起帶領國人走進新中國的偉人周恩來。只能說,像曾公這樣的文人佳筆之作,才能書寫出激勵大家的邁步向前的歷史交響曲。

再看看多年後,他重回自己的故鄉,寫出自己對家鄉的橋的那一種特別的感情,又是多麼生動感人。這是童年時代培養起來的。他説:家鄉是一個偏僻的小鎮,鎮郊有一個平橋塘,一潭碧水,橫架一座小木橋,每逢夏天,那兒就是我游泳嬉戲的地方。站在橋上,雙臂高舉,「撲通」一聲,跳入碧潭之中,常常遊個半天,讓酷炙的太陽把潭水曬得燙了,才盡興地和小夥伴們跳躍地歸去。這裏,描寫平橋塘,除了寫塘水「碧」綠,實質是描寫對家鄉平橋塘的感情,這種意象產生的意境,讓我們看到大學者曾公的非同一般的文情。

最讓我敬仰的是,曾公的文化功底可是真的厚實啊。僅以《橋》這篇文章來説,就有自撰的近體詩,還有唐詩宋詞的典故,更重要的是,曾公深刻了解當代中國的背景知識,知道從儒家文化裏解讀出一九四九年建國後海外知識分子回國報效祖國的心靈韻味,以及香港曾作為英殖民地的歷史背景。簡言之,曾公在文中噴發的文情,是和他具有的歷史底蘊,以及深邃的哲思有著密切關係的。這都是為我們作出的榜樣。

站在橋上,我在讀「曾敏之」這本書。讀出了他對奉獻出他人生最重要的城市香港的無比深厚的感情。

經歷人生多種起伏跌宕的曾公,在人生的後半部分又重回香港了。面對變化了的香港,曾公慨嘆: 我既然來了,在經歷一段時間之後,也就逐漸看清香港變化的輪廓,特別是在暮春季節,乘纜車登上太平山遊覽的時候。太平山是香港的最高點,登山眺海,香港、九龍盡人眼中,但是令我印象深刻的倒不是那些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和那些有如石林般的鋼筋水泥的住宅屋村,而是馳名世界的天橋。他對橋有著特殊敏感。他感到,不論市區、半山、僻野,常有飛橋橫空,構成立體的藝術形象。就像中環這座天橋,長廊逶迤,寬闊而整潔,最堪留戀的是它面向大海,海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恰。海上有艨艟巨艦,有點點風帆;在浪濤飛濺、卷起千堆雪的遠處,則有海鷗飛翔,構成特有的海景。倚欄望遠,頗有「我欲乘風飛去」之概。

他對橋的感情,確實是深啊,絕對與其他人不一般——他能將自己,深化演變成一位橋的建設者了。

就是在這一千零七十六平方公里的香港土地上,曾公努力撐起香港的一片天,領導大家辦好了一份報紙。讓香港市民和華夏大地,都能聼到一種清麗的聲音。

就是在這一千零七十六平方公里的香港土地上,曾公努力撐起香港的一片天,和其他文壇巨匠一起創辦起香港作家聯會。讓文人們也有了一個團聚的家,也有了一個發出共同聲音的平台。

站在橋上,我進一步思悟,今天,我們紀念曾公,對曾公最好的懷念,應該怎樣呢,那就應該是——

努力學習,像他那樣,做一個能真正對得起歷史的咱華夏族的後裔!

認真學習,像他那樣,做更多對得起自己良心利於民族發展的好事!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張曉林簡介:復旦大學畢業,曾在復旦大學中文系任教。上世紀八十年代,曾任復旦大學校長辦公室主任,台灣香港研究所副所長。一九八九年移居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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