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瑞
科幻、奇幻、魔幻、純幻想……讓我們的文學藝術多元化,而且增添不少興味。這也不是西方的專利,雖然他們曾拍攝了好一些賣座電影,但論中外文學史,中國早在十六世紀中期就產生了具有世界深遠影響力的、長達五十八萬字的幻想古典長篇《西遊記》,不讓西方專美。
科幻歷來分硬科幻和軟科幻兩大類,其分別,據說硬科幻著重於科學細節和邏輯推理,代表作是儒勒.凡爾納的《海底兩萬里》(一八七○年)和赫伯特.喬治.威爾斯的《時間機器》(一八九五年),而軟科幻是情節和題材集中於哲學、心理學、政治學、歷史學或社會學等傾向的科幻小說分支。這是百度網絡上說的;如果從電影的分類來看,又大致分為科幻和奇幻兩大類。那麼,文學作品裏滲入一般幻想元素的,又算什麼呢?照我幼稚而膚淺、不專業的個人之見,將科幻繁瑣地分類其實意義不大,正如文學體裁(文體)的分類,常常有人對一篇文章究竟是散文還是小說爭論不休,意義也不大,最重要的是那作品究竟寫得好不好?如果是小說和散文徵文比賽,最有爭議的一定是既像小說又像散文的作品,既然是處於小說和散文兩棲之間,那就視為兩棲變種,最重要是看寫得好不好?如果是兩棲書類運到書店,到該書上架階段,建議不妨在小說書架和散文書架都上架,這樣就方便讀者找書。
我們不妨取最大的公約數,一個「幻」字吧?哈利波特系列賣座,《百年孤獨》獲得諾獎,乃是注入了魔幻元素,後來魔幻、魔法元素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許多模仿的紙質文學、網絡媒體和電影製作,都有大量成品猶如雨後春筍冒出。如果論喜歡,早在八十年代初期,我在港島一家大書店一份讀書雜誌《讀者良友》任執行編輯,就讀到一本薄薄的小說《珍妮的肖像》(伯特.納珊著),寫一位窮畫家在公園遇到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珍妮,為她畫像,賣了錢,畫廊老闆要他再畫一張油畫的,幾天後又遇到她,女孩忽然長大了很多;過了一段時間,再遇見這位少女,她已經成為年輕女性了,兩人互生愛的情愫,不料颱風來到,珍妮被捲入大海,一段愛情的悲劇就此告終,前後不到半年時間而已,留給窮畫家的是綿長的思念和惆悵。
這本小說給我很深刻的印象,我才知道原來現代小說可以這樣寫。我把這個閱讀的情節寫進我最喜歡的詩意長篇《迷城》之中。
還有一部叫《飛越未來》(鍾.漢斯主演)的電影,也是我的最愛。裏面的小男孩不滿意成長得太慢,希望早日進入到成年階段。他某夜去祈禱,希望實現他的願望。果然,他的願望實現了,有天一早起床,他不是變成大甲蟲,而是變成了大人,童年時期穿的長褲明顯地一朝變短。可是,進入成人世界後的他,生活得並不愉快,煩惱事太多、工作壓力也大,慢慢地他失望和後悔了,原來,成人世界沒有孩子世界單純快樂,相反複雜得多了。苦惱之餘,最後還是回到了童年。
像這樣的小說或電影,其實並沒有太多的科學成份;然而,目前大量的文學藝術作品,恰恰就是這一類居多。如電影《藉著雨點說愛你》、《人鬼情未了》、《時光倒流七十年》、《俄羅斯方舟》、《盜夢空間》、《楚門的世界》、《雪國列車》等等,大抵都是如此。所謂硬科幻,最常見的是機械人、太空、外星球、外星人、時間機器、世界末日等等,從中衍生出許多文學作品,電影也是如此。
劉再復曾經說過文學藝術創作的三大元素,就是心靈、審美形式和想像力。這想像力其實也就是接近幻想力。可見它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可有可無。如果一部文學作品太拘泥於現實,想要表達的思想意識就很有限了,也無法深刻。事實證明,許多幻想,後來都變成了如假包換的現實。儒勒.凡爾納的經典《八十日環遊世界》(一八七三年)一百多年後已經不是幻想,飛機完全可以擔任這一任務;《地心歷險記》(一八六四年)在當時很新鮮,如今,在地底下飛馳的地鐵難道不比當時的幻想厲害百倍?如果將想像力超人的文學家和平庸的科學家相比,也許一點都不會遜色吧。
在現實生活中,幻想或科學幻想從日常生活出發,又超越現實和時空,既顛覆人類的生活,也改變社會和人類的歷史進程,刷新不少固有的觀念。遠的,如訊息、電影、攝影、戰爭情報;近的,如旅行、交通等等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古時候的戰爭情報,八百里加急再吹牛也要跑一天一夜,後來是用電報傳遞敵情,也沒有現代的妙殺那麼在一瞬間的眨眼之間犀利。電影的形式,從黑白默片,發展到寬銀幕彩色,一直到大戲院解體、迷你戲院、錄影帶、磁碟、電腦網路、手機;遠的不說,我們六十年代在中國大陸寫信給海外的父母或他們郵寄紙質信件給我們,同在一個亞洲,至少都需要兩三個月才收到。舊相機、舊攝影室也早就走進博物館。
在文學藝術作品的創作中,因為科幻(無論硬科幻或軟科幻)元素的注入,讓文學藝術更加多姿多彩,也將作品主題表達得更加完美和深刻,正如專家所研究的,會在哲學、心理學、政治學、歷史學或社會學的層面上將人性、親情、愛情等方面表達得更完美和圓滿。多少無法用寫實主義描述的意念將變得輕而易舉,多少深刻的生死情愫將變得更加美好和動人魂魄。
科幻的兩大類對我都有很大的影響。業餘創作近半個世紀,在我長短篇和兒童少年文學中,都有不少此類作品。如兒童文學短篇《琳娜與嘉妮》,兒童文學集《未來小戰士》、《再見黎明島》,中篇《相約在未來》、《魔幻樂園》、《透視者》,成人文學長篇《暗角》、《再來的愛情》等就分別地運用了機械人、網絡遊戲、時空穿梭、魔幻世界、地心災難、再生人等等這些科幻常常運用的元素。這些元素的注入,好處是有兩方面,第一是方便將用寫實主義手法不易表達的意念充分完美地表達出來,有事半功倍之妙;其次,天馬行空、上天入地,令閱讀性和趣味性都大大加強。我最反對的是為科幻而科幻,而不是為人生、為藝術的科幻;毫無意義的胡寫亂編,完全不涉及哲學、心理學、政治學、歷史學或社會學,那只能墮入有如神怪小說的泥沼和陷阱,其在文學上也是毫無價值的。
讓我們一起努力,鼓動幻想之翅,載我們飛越時空,在文學藝術的美麗宇宙,揮灑七色的彩虹吧。
(本文圖片由作者提供)
東瑞簡介:原名黃東濤,香港作家。一九九一年與蔡瑞芬一起創辦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迄今,任董事總編輯。代表作有《雪夜翻牆說愛你》、《暗角》、《迷城》、《愛在瘟疫蔓延時》、《快樂的金子》、《轉角照相館》、《風雨甲政第》、《落番長歌》等近一百五十種,獲頒第六屆小小說金麻雀獎、小小說創作終身成就獎、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傑出貢獻獎、全球華文散文徵文大賽優秀獎、連續兩屆台灣金門「浯島文學獎」長篇小說優等獎等三十餘個獎項,連續於二○二○年、二○二一年榮獲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十大新聞人物榮譽。曾任海內外文學獎評審近百次。目前任香港華文微型小說學會會長、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副會長、國立華僑大學香港校友會名譽會長、香港兒童文藝協會名譽會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