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鳳
我把你比作一片園地,園地裏有小說的敘述、散文的抒情、詩詞的歌詠,華文的文字在你這裏聚落。
恕我坦言,一直不知道你,兩年多前剛剛走近你,不想你立在島區上已整整二十五年。
自一九八八年至今的二十五年裏,這個島區發生著從已被英國管治一百五十多年的殖民地回歸祖國的重大事件。啊,是的,那些理念,那些思維,那些習慣,顯露得東西碰撞,新舊糾結,就如詩句:「天空的蔚藍渴求地面的碧綠,風兒在中間歎息︰『唉!』」。面對社會上種種紛亂擾攘,你本著「增進友誼,推動香港與內地文學交流,促進香港文化文學發展,不分派別,團結文化文學界的精英」的會章指引,在一個以重商輕文著稱的社會環境中,雖步履艱難,但你始終一路穩步走來。
掛著「文學講座」橫幅的演講廳內,一位位由你邀請的國內海外的華文著名作家在為香港的文學愛好者上課。文學是什麼?偉大作品必須具備的要素是什麼?「文學是情感、理解、想像、感知諸因素的結合」、「好的作品一是精神內涵,二是審美形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偉大在於他那種叩問靈魂,震撼人心的巨大思想情感力量」……樹木成長需要吸取養分,剖析不朽作品的奧秘,會給創作者帶來創作的激情。一次一次的文學講座,有力地推動著香港華文文學的向前邁進。
我參加過幾次你悉心組辦的晚會酒會,那是讓香港文學者擁有的一個文化交流的聚會,我看到在座的,男的女的白髮皤然的透著稚氣的,個個都是生就會觀察會思考,有一顆澎湃的心,一雙不知疲倦的手。他們中的一些人,抱持傳承發揚中國的傳統文化,和將西方經典作品介紹給中國,長期堅守文化陣地,競競業業;他們中的一些人,曾在挽救國家命運的年代,反內戰反殖民,奮筆疾書;他們中的一些人,身為香港政商學界的精英,深明文化是政治和經濟的底蘊,為探索人文價值涉足文壇;他們中的一些人……或許,他們對香港的過去、現在、未來有著各自不同的見解思路,甚而之,因為某一個觀點的大相徑庭,辯論爭拗得面紅耳赤。然而現在,他們團團圍坐著,呷著紅酒,呷著綠茶,圍繞著文學、創作傾心交談著。燈光是柔和的,他們臉上展現的線條是柔和的,柔和的氛圍下,男的女的白髮皤然的透著稚氣的,都圍繞著文學、創作,交談著如何刻畫人性、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的人生百態如何寫照。他們唸著自己遊長城遊黃山所作的詩詞,講著自己這份耕耘卻不易收穫的文字工作全因賴於精神的純粹性。「作品關不關注是其次,首要的是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一位中年男士說。「在閱讀喜悅中動動筆,抒發一下情感,其樂無窮。」一位老先生說。「我正在寫一篇關於中國人經驗的長篇小說,希望對人物和生活的描述,能讓讀者找到認同感。」一位年輕女士說。……呷著紅酒,呷著綠茶,各各不相同的人在華文文學的世界裏可以共存,而不需要改變自己地進行交流,那是文學生命與文學生命的交流。
我把你比作一片園地,二十五年後的今天,這片園地已植根著的樹木有達三百株之多。小說、散文、詩詞都叢密地佈滿著文字的花朵,爭著呈現各自美妙的形式與散發精神的芬芳。我慶倖自己置身在這片園地裏,使我能夠呼吸文學氣息和感受薰陶與提升的快樂。
啊,我不覺抬頭朝向那幾位穿走在圓枱間的熟悉身影。作聯的負責人工作人員正舉著酒杯,一桌一桌地向在座的作家會員致意,已經朝我們這一桌走來了。啊,園丁,文學園地裏不息工作著的園丁們。我站起身,舉起酒杯……倏地,我的腦際閃過印度詩人泰戈爾的一句詩︰「我的祝福是要給那些知道我並不完美,卻依舊愛我的人。」啊,「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