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芯芯、張高賢
真的張高賢
譚芯芯
十多年前,接到一個熱情的電話,說是我的好朋友,要來看我。從耳熟的廣東腔的普通話音中,我迅速反應著:「您是張高賢先生?」
「我是張高賢。」
我很激動,同樣熱情地回應,詢問其住處,以便前去看望。他說在唐山。
以前我和張高賢先生通電話,他說過在河北有企業,如有機會,可以見個面。眼下真來了!下班後,我興奮地盤算著怎樣接待未曾謀面的張高賢先生。
靜下來之後,我心生疑慮:今天電話裏的張高賢並沒有見面的意思,對其住處、行程等支支吾吾。該不會是我中招了吧?
我趕緊打電話給香港李遠榮老師,請其幫忙確認張高賢是否來京。
李老師回話否認。
緊跟著,張高賢來電話了:「我是真的張高賢,我在香港。 」
大約二十年前,李老師向我介紹張高賢先生。此後,張高賢給我寄來第一本專著《一代人》,我以短文致謝。回味之際,相繼收到《流月濤聲》、《揚波軒隨筆》。
閱讀著,感嘆著:張高賢豐富!張高賢速度!
早先張高賢和我通過信,後來是網絡,現在是微信。通過文字的交流,我對他有了了解;靈魂中相遇知音,我對他心生敬意。
張高賢一九四一年生於馬來西亞,一九五四年十三歲隨母親及家人回到新中國,先後在家鄉廣東大埔縣大麻中心小學、大麻中學以及福建南安國光中學就讀。
歷史曾改寫了他的命運:一九五七年十六歲的張高賢於國光中學就讀初中時被捲進反右鬥爭中。有次與學校二十多名華僑學生在校園外的後山開會,被校領導認定是非法的「秘密會議」,被當做「反革命小集團骨幹分子」,受到「留團查看」處分,記入檔案。
報考高中時,好心的班主任告訴他,如報高中,不被錄取,只能回鄉當農民,建議他到廈門去報考中專。如考不上,適逢工業大躍進,也可以在廈門當個工人。一九五八年九月他以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福建化工學校。命運多舛的他在一九五九年「反右傾運動」時,被福建化工學校「開除出團」。讀了四年中專,一九六二年他以優異成績畢業,在廈門只落了個工人編制,無緣幹部身份,更無緣大學。
文革中,他被扣上「黑干將」、「特嫌」之莫須有罪名, 被關押審查八十天。其後在郊區小學封閉學習、勞動近八個月。身心煉獄,精神桎梏,他熬過來了。
一九七四年,張高賢揣著十元港幣到了香港。從苦力幹到集團總裁,個中艱辛,甘苦自知。
經多年的掙扎、歷練,他浴火重生!
一九九八年,張高賢收到一本由其長兄昌賢從湖北黃石寄來的《大埔文史(第六輯)》,其中有一篇文章:〈閩粵邊紅旗不倒的英雄村莊--太寧〉,作者饒練(時任中國新聞社處長,此文刊於一九九八年《黨史研究與教學》)。文中披露了大埔縣以及太寧村的革命鬥爭史。張高賢這才知道父親張高友是早年參加革命的共產黨人。
長兄不斷叮嚀他,要把父親及其他親人參加革命的史料收集完整,以告慰先人。遺憾的是,長兄昌賢沒有等到這一天的到來,於二ΟΟ九年與世長辭。
張高賢沿著簡短的文字線索,不遺餘力,歷盡艱難,蒐集史料、追蹤探究、認真求證。心到則成。
其父張高友一九二五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與創建了太寧黨組織,參加和領導了大埔縣農民運動和武裝暴動,曾任附城區工農革命政府主席、中共大埔縣縣委委員。一九二七年張高友與大埔農運先驅饒龍光介紹張鼎丞入黨(張鼎丞是閩西革命根據地主要創始人。新中國成立後,歷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全國人大副委員長)。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反革命政變,革命處於低潮,白色恐怖日益嚴重。一九二八年秋,黨組織安排張高友和其他革命志士從廈門乘船赴馬來西亞開展工作。張高友易名張公達,以教書和開藥店為掩護,繼續從事革命活動。期間他創辦了多所學校,造福當地。
二ΟΟ九年五月,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發文確認大埔縣為廣東省第一個中央蘇區縣。
二Ο一七年十二月廣東省委組織部確認太寧村為紅色村。
二Ο一九年三月中共大埔縣委黨史研究室確認張氏祖屋「北城樓」為「大埔縣革命遺址」、「張高友故居」、「埔五區委舊址」。(註:「埔五區委」相當於縣委)
解放初期,大埔縣政府曾專門撥款對「北城樓」進行修繕。中共廣東省委、廣東省政府授予「北城樓」族人「光榮之家」榮譽牌匾。
紅色信息雖然遲到,但終可解惑。張高賢自此才較為詳細地了解父親那段塵封了半個世紀的紅色歷史。梅州地區文史作家撰文對張高賢冠以「紅二代」稱謂,此時他已耄耋之年。有感慨,更有珍惜和驕傲。
他對自己坎坷的經歷輕輕一語:「歷史的誤會吧。一笑風雲過,誰還記滄桑!」這是怎樣的胸懷!
歷史塵煙中,坎坷與磨難為他積累了一筆巨大的精神財富。沒有那些滄桑的造就,無論如何不會形成他堅強的性格;沒有那些悲愴,他也許不會與命運相搏;沒有精神魂魄的人,如何能歸根復命,反哺報效養育了他的祖國?
他的胸懷中囊括著歷史的傳承,自覺的擔當。他傾情桑梓,熱心公益,服務社團……
他在擔任國光中學香港校友會長期間,倡議、捐資、督編、出版了校友們撰寫的《思源》、《湧泉》二部文集,作為獻給母校六十周年校慶的禮物。
二Ο一一年,他發動海內外校友捐資創辦了國光中學校友感恩基金會並出任會長。十年來基金會支持母校「獎教助學工程」已達人民幣四百多萬元。
二Ο一三年,母校七十周年校慶,他捐資、監製二十首「感恩組歌」的視頻套裝獻給大會。
他深情地眷戀著那片養育過他的土地,多次回鄉尋根祭祖。上世紀八十年代,他為梅州市政府捐贈麵包車;向大麻中學捐贈空調設備和「張高賢工作室」;捐資並出席福建化工學校四十周年校慶;修建文化廣場、張高友紀念廊、張高賢體育場;帶動兄妹捐資,修建村路,並以父母的名字命名為達明路;奔走呼籲,為堂兄張球賢豎立被遣漏的烈士墓碑……每推進一個項目,都飽含著他的濃情與厚愛。
厚德載物,家國情懷融入他的血脈,延續著!
知進退方為智者。張高賢善於把握香港饋贈的機遇,躋身於成功企業家之列。他更善於把握尺度,激流勇退,適時地選擇完善著自我。
退休的日子,看似瀟灑閒適安逸,其實是一種深層次的修行。他揮毫潑墨,書如其人,灑脫奔放;畫若臨境,溫馨祥和;寫詩撰文,浪漫情懷;行走世界,感悟人生;攝影健身,充滿活力。感受生活美好的同時,無不姿心洋溢,傳遞著快樂的情緒、進取的力量。他幹啥啥行,做啥啥成。朋友稱他「鬼才」。
張高賢很個性,天馬行空,不為物累,不畏流俗。
他很本性,守信善外,樂山善水,無愧於人。
這才是真的張高賢。
二Ο二一年三月二日於北京
譚芯芯簡介:女,北京。曾為知青,石油人、公務員。在報刊雜誌發表作品:散文、詩歌、論文等。
緣來如此,命當悅納,我和她認識了將近二十年,至今未曾謀面。我們以書信、電話和微信架起思想交流之橋。
二ΟΟ三年,在我主持編輯校友文集《湧泉》一書時,她寄來了〈國光--國家的榮光〉一文,作為祝賀。二ΟΟ四年她為拙作《一代人》寫了一篇短評〈《一代人》的歷史責任〉。
時隔十七年的今天,她又把相識多年的我,整理成〈真的張高賢〉一文,一為祝賀,一為書評,一為人評。我均視之為作者恩賜給我的至寶和禮物,蘊含著長青的友誼。
她,就是在我靈魂深處認識的知音文友--譚芯芯女士。她一九五二年生於北京,曾為知青、石油工人、公務員,業餘從事文學創作,作品見諸於紙媒、網絡。履歷的豐富以及對文字的鍾愛,我們一樣。
我們經歷過同一個時代似是相同的命運,相識和相似使她對我的書評和人評顯得更加親切而又貼切。我感激她對我的厚愛,這要感謝香港著名作家李遠榮校友的牽線,使我能神交這位心懷祖國、熱衷公益、孝敬父母、守護家庭、為人真摯的芯芯女士。
我張高賢是一個認真對待生活、生命的人,而〈真的張高賢〉是對我的認可和繼續鞭策。作者的文字功夫可見一斑,短短兩千多字就把我的人生經歷和心路歷程,特別是尋找家史的艱辛故事描繪得很清晰。藉此,也讓更多人知道我這個「紅二代」是名副其實的,她知道我以光榮之源,為責任之本。
先嚴張高友是一九二五年入黨,對大埔縣農運和黨組織有貢獻的早期共產黨人,是前國家領導人張鼎丞的入黨介紹人之一。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本書,人不同,書有別,精彩在此,美妙在此。書中有陽光也有風雨,有歡樂也有苦楚,意義如何,價值如何,全在於你是如何詮釋,如何讀懂自己這本人生大著。芯芯女士的文章對我而言就像是山谷裏的回音,是對我的生命發出的聲音的回應,使我的人生之書更加有分量,我必須感謝她。
回顧飽經風霜坎坷而精彩的人生,無限感恩,無怨無悔,皆因我擁有一筆倍感欣慰的無價財富--被歲月沉澱和淨化的靈魂。
這,讓我想起哲學家維特根斯坦的話:「告訴他們,我度過了幸福的一生。」
我的幸福離不開我的朋友們的友善和真情,包括芯芯。
二Ο二一年三月三日
張高賢簡介:為人熱情直率,大度而具創意,不跟風,不追潮。愛好書法、習畫、攝影和高爾夫球運動。張高賢於二ΟΟ四年出版之自傳體傳記文學作品《一代人》,二ΟΟ六年編撰出版的《流月濤聲》以及於二ΟΟ八年出版的《揚波軒隨筆》均在國家圖書館及中國華僑歷史博物館收藏,並就頒發「捐贈證書」和「榮譽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