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婷、黃念欣
何紫難得之處,在於縱然於艱難悲慘的歲月裏,他仍可以恰如其分地寫出一篇篇以孩童的童真、童趣寫成的散文。
不少人認為現代的青少年生活過於幸福和富足,以致不堪長大過程中經歷些少挫敗,香港著名兒童文學作家何紫回望成長中一段艱苦歲月時說︰「我還是相信一點折磨絕非無益。現今的少年似乎太強調自身的困乏,少年人的放任常常可以找到有害於他們的『社會廉價同情』。我自感困乏也可以成為勇進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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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紫自感困乏也可以成為勇進的力量。(何紫薇提供)
戰火下的童年
《童年的我.少年的我》結集輯錄了作者原刊於《童年的我》和《少年的我》兩本散文集內的七十多篇文章,內容與他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經歷有關,他堅信回憶過去的痛苦能令人更珍惜當下。
抗戰時期何紫還是孩童,日本空襲灣仔,他在作品中並無避開這些戰爭場面。他憶述防空警報響起時,他沒有如其他人一般慌忙跑到防空洞。儘管母親不在身旁,卻仍聽從她的訓話,披一張被子獨自跑到樓下車房鑽進車底,只顧玩口袋中的荷蘭水蓋與萬金油盒蓋,漠視玻璃爆裂和炸彈掉下來時的轟炸聲。
有次水管爆破,他提着臉盆取食水時,得跨過交疊的屍體和滿地血紅的污水。還有空襲帶來的炮火聲、慰安區婦女們的慘叫聲、被日軍折磨至死的父親發出的陣陣哀怨聲……均深深烙印在何紫的記憶中。這些記憶雖為何紫的童年蒙上不愉快陰影,卻也令他體會百味紛陳的人生而迅速成長。
重見光明,心中富足
「母親一把大剪刀,彷彿剪掉了我童年的憂傷,給我剪出一個原來如此瑰麗的世界。」(《剪裁一個新世界》)。他母親曾用多塊大麻布遮蓋露台,不讓他看到慰安婦被日軍虐待的情況。日本宣布投降後,母親立刻用大剪刀把三年來的「遮幕」剪掉,讓家中重見光明。何紫感到前所未有的歡快,他發現家中大露台儼如新世界,不但能鳥瞰街景,極目海洋,還能讓溫暖陽光灑遍滿屋。戰爭的夢魘隨着遮幕落下,再沒有東西可以囚禁他的童年。他並不因為家徒四壁而感到可悲,隨戰爭遠去,擁有一個單邊騎樓的家他已心靈富足。
何紫在書中多次提到友伴的生死和別離,但並沒有自憫自憐;反之,他能夠在艱苦的童年經驗中提取養份,輕鬆淡然的敘事,讓讀者省察反思。他書寫自己的少年時期,談到與學校友伴相處的愉快事情。他和友伴到兵頭花園(即今日的香港動植物公園)踢皮球,園丁張伯突然拿去他們的皮球,刺破它,指摘他們踢球時弄壞了他細心栽種的花朵。最後孩子們一起替張伯除蟲和澆花,彌補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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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紫在書中多次提到友伴的生死和別離,但並沒有自憫自憐;反之,他能夠在艱苦的童年經驗中提取養份,輕鬆淡然的敘事,讓讀者省察反思。圖為孩童至少年時候的何紫。(資料圖片)
哀而不傷的筆觸
他們最終化敵為友,張伯教會孩子花卉知識,又談到他的私密,訴說他於戰爭中失去親人的悲痛,最後二人的關係更儼如父子。不同年紀但同在戰火中受傷的靈魂互相撫慰,怎不教人動容呢?種種年少經歷,一步步發展出何紫的文學世界。儘管兒時物質貧乏,溫厚的少年仍能帶着樂觀和富足的心靈成長,把電車當作戰車與同學遊戲對壘,以自身經歷寫下哀而不傷的文章,記錄昔日香港的生活與久違的情懷,更記存這份化困乏為勇進的香港精神。
(本文轉載自二○一八年二月二十三日《晴報.遇見文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