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凱韻
《40兒童小說集》、《兒童小說又集》……何紫的作品,伴隨不少這一代的父母成長。何紫生於澳門,在香港成長,作品中有他自傳式的故事,講述戰後四十年代的香港,更多文章的創作背景是七十年代中。讀他的作品,除了看到有關友情和親情的溫馨小故事,亦是從兒童的角度記錄當時的社會面貌,是一頁頁香港歷史故事。正如著名作家小思給《少年的我》寫的序說:「史籍,有時難免枯燥……通過人的生活細節,用輕鬆的文筆紀錄下來的小傳,有意無意間反映出來的歷史面貌,就很容易吸收消化。」
阿媚的爸爸沒有發薪……
記得阿媚剛升上中學的時候,爸爸說過:「阿媚,你用功讀書吧,我只要還有能力,一定讓你唸完中學的。」但才過了半年……
回到家,媽媽就拉她坐在一旁,說:「……我也打算學趙大叔那樣,到鬧市去開個小攤檔……你也就停學了吧,跟我一起上街做小販去。」(〈小小販〉,《偏心》)
故事主角多家境窮困
香港在一九七八年才開始推行九年免費教育,何紫筆下不少兒童主角因為父母失業,或是弟妹太多,或是因物價漲得太高太快,他們未完成中三,甚至是小學課程便輟學投身社會,有的如上文〈小小販〉般到街上擺賣,有的則到工廠去當童工或學徒。
家境窮困令幼童未能完成學業,物資也沒有現在豐富,例如不是每家每戶都有電視機,小孩子要看電視,就要到鄰居家中,或是到有電視的店舖門外去看;父母早出晚歸工作餬口,年長的姐姐就身兼母職照顧年幼弟妹,下班或放學回來就要做飯、幫弟妹溫習功課;當年小學仍是半日制,小學生放學後會到公園或街上蹓躂,跟同齡的朋友聯群結黨,四處遊玩,跟今天一孩童一家傭照顧,或是放學後忙於補習上興趣班的繁忙兒童,是兩個世界。這些點滴已不是現今小孩爸媽一代的故事,而是祖父祖母成長的香港。不過何紫的作品,仍然每隔幾年就出新版,圖書館中的圖書仍長期被借出,繼續影響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作品為兒童發聲
何紫的女兒何紫薇(Carmen)不時會拿爸爸的作品讀給十一歲的女兒聽,作為睡前故事。雖然時代已變,但女兒仍然很感興趣,「就好像我們看歷史,當然跟現在不一樣,但也是一個認識,認識那個年代的香港……(我告訴她)媽媽的童年就是這樣,跟你的童年不一樣,那時的社會窮困些、艱苦些。她覺得有趣,聽了一篇後,就有興趣繼續看下去」。
何紫薇又說,兒童文學作品有一些價值觀,是千古不變的,如人的素質,需要互相尊重、愛護弱小,「他的故事除了說教,也是為兒童發聲,令他們有共鳴」,她舉例,有次跟女兒讀〈有鎖的日記〉,說到小主角被父母誤解不懂申辯,寫了在日記本子中,後來被母親偷偷看了,讀時觀察到女兒有反應,知道文章說到了她心坎中,「故事會道出小朋友的心聲,比如他們受委屈、被誤會,但最後都會引導到正面,有諒解、有和解……小朋友看了後就受到啟發,人與人之間的衝突和誤解,是可以透過溝通和互相尊重去化解的」。
何紫女兒:爸爸離世後才細讀其作
何紫是兒童文學大師,創作的無論是小說還是散文,都是以十一二歲的孩子作為對象,他曾經以書名《給女兒的信》著書,收錄了一封封給年輕人的鼓勵信件,但偏偏女兒是在父親過身後,才第一次閱讀爸爸的作品,那時她已經二十多歲。
「他在生的年代,我連跟他傾偈的時間都沒有。」何紫的女兒何紫薇坦白道。何紫年輕時當過三年教師,然後到《兒童報》工作,一九八一年創立山邊社出版兒童讀物後,他既要編輯圖書,又會應邀到不同場合演講,推廣兒童閱讀。Carmen回憶道,爸爸工作非常忙碌,晚飯過後又會埋首寫作,一晚只睡兩三小時,兩父女傾談時間不多,更加不會談到他的寫作。筆者問Carmen爸爸創作的中心思想,她就努力重讀爸爸的作品和前言後記,以圖從中找出答案。
辦導賞展覽傳承文化
何紫育有兩子一女,兩個兒子已經移居外地,其中小兒子娶了外國人,幾個外孫都不懂中文。只有女兒Carmen特別在意爸爸的作品,這些年來都在推動,早前就聯同香港文學館舉辦何紫的專題展覽活動,帶參加者到中西區爸爸成長的地方導賞和朗讀文章,肩負起文化傳承的責任。
(圖片提供:黃志東、受訪者提供。本文轉載自二○一七年三月七日 《明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