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 瑞
初出門 擺烏龍
從一月到七月,香港疫情猶如驚濤駭浪,反彈起伏。初期一個多月,驚恐宅家,誓做良民,「不出門就是為抗疫做出貢獻」,連頭髮都長得像深山野人也沒外出理,所有寫字樓的工作也都停頓和押後了。由於癡長老伴幾歲,被她視為高危一族,強列入她的「珍禽保護名單」,匿藏在家。每周一次的超市掃貨,都是她衝鋒陷陣。我大半生勤於做事,不習慣被女性如此寵愛和照顧,真是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萬分慚愧。
其他雜事都按了「暫停鍵」,唯獨醫院的每月例牌驗血,我們萬分珍惜,疫情形勢再險峻,還是決定要去驗。驗血,是香港醫院把握和掌控你健康的有效辦法,各種不正常的驗血項目指數,醫生會提點你要改善,在飲食和運動方面加強均衡。因此無論如何都不要取消或延後。
那一次,與外界久違了四五十天後首次出門,感覺恍如隔世,還真不習慣,擺了不少烏龍。事後,朋友說,這是宅家太久了產生的一種後遺症。
出門前,我做足功夫,帽子、口罩、背包、護膝……且說抽過血,順便到銀行辦事時,無意中往眼部一摸,猛然發現眼鏡不知掉在什麼地方了?這一發現令我好生著急,事緣這一副眼鏡管遠視近視,價值不菲;心想可能是坐在公園長木椅上吃早餐時脫下,遺忘在椅子了。我趕緊回到那兒,看到一個戴口罩的大隻男坐在那裏讀報,我道明來意,他看到我趨近,害怕距離太近,突然彈弓般跳起,站得遠遠的。我上下掃描尋找都沒有,我又走到銀行,打電話回家,問老伴我是否將眼鏡留在家了?一會,她發來一張眼鏡圖,還有一個怪臉表情。中午時分,我們出外吃飯,竟然進錯餐廳,吃到一半才發覺。原來那兩家不同的餐廳竟然用了同一個門進出。
行得快 好世界
這是一句粵語,意思是什麼事,都得趕緊做,你就會碰到好運氣或好結果。
香港這一次抗疫史,說來話長。大約是在六月至七月初之間,連續十幾二十幾天沒有本地確診個案,只有個位數的輸入病例,也就在那個時候,特區政府調整了好幾項嚴格的措施,社會各行各業漸漸復工,限聚令人數放寬;連停運很久的中環摩天輪、海洋公園和迪士尼也都先後開放了,還在網上安排預約,推出一系列優惠措施。也許是天意,我們看到海洋公園的優惠通告,我和小孫女一老一少,不但門票可以全免,而且不需要在網上提早預約。再看看中環摩天輪,坐一次票劵僅需十元。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小孫女在幼兒園因疫情停課,可憐她在家悶足大半年,哪兒都沒去,我一說帶她去玩,她開心得不得了。
我們居家毗近紅磡碼頭,到中環摩天輪公園非常方便。此碼頭停開多年,六月二十八日才重開,我和小孫女第三天就搭上,感覺非常棒。座椅全部換上猶如港澳飛翼船上那種軟沙發。小孫女很少坐渡輪,十八分鐘的海程,給欣賞維港風景的小女孩以極大的滿足感。
時值烈日當空,很少人在正午時分來此,整個公園只有兩三個家庭大小成員在遮陽傘下吃東西。摩天輪以約十五分鐘的時間轉三圈,速度很慢,偌大的摩天輪本來每個吊廂可以坐八人,四十二個廂可坐三百三十六人。此刻,幾乎只有我和小孫女在轉。廂內有空調,玻璃有特殊功能。可以擋去外面的暑熱。下了摩天輪,我們又玩旋轉木馬,可惜收費偏貴,轉不到三分鐘就結束了。
海洋公園我們夫婦倆是七月三日帶孫子去的。許多玩意還沒回復,海豚表演略顯簡單,但我們心情依然感到激動。整個海洋劇場大約坐了三分之一的觀眾。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下午來了一場狂風暴雨,我們雖然躲在小賣部亭子屋簷下,依然被淋得狼狽不堪!更沒想到的是,僅僅沒幾天,香港第三波疫情來勢洶洶,每日以超百名確診的驚人數字大爆發,海洋公園等所有大型娛樂設施又關閉了,我們海洋公園之行,猶如做了一場夢。
吸吸塵 敲敲鍵
在家大半年,過去競走海濱大道的運動停止了,只好每天在家從客廳到主人房來回走幾百次,也用多元化家務勞動減少身體長肉的威脅。學會了不少家務,體驗了做家庭主婦的艱辛,獲得另一半的大讚。老伴內外兼顧,一向辛苦,公司要做賬,要當兒女置業的顧問,有時還要協助照顧孫女,在家要管中午晚兩餐。我就盡量配合她:早晨,沖咖啡或奶茶,煎蒸餃子;中午切水果,還負責洗碗、丟垃圾。其他家務還有吸塵拖地板、曬衣服、疊衣服、拉直床單、手洗褪色衣物、將老伴買的東西拉回來等等。我也高標準要求自己,提高家務質量,如:洗塵拖地讓地板發亮如鏡,可以照出人影;床單拉平拉直,平滑如溜冰場;衣服折起來每件堆疊時四邊都對齊;水果要切成平均大小一樣的塊狀等等。家務繁瑣,單單吸塵,就要花去五十分鐘。
當然,除了家務外,多餘的時間都用來寫作了。以前是工餘才寫,現在天天都是大把的工餘,見縫插針地寫、寫、寫。「愛在瘟疫蔓延時」小小說系列,寫了四十篇;一個計劃約十二萬字的長篇,時斷時續地進行中,從四月底開始寫,寫了六萬字,還有為數不少的散文和散文詩。間中會給紙質報刊投稿,也至少在三個網發表散文小說。寫作習慣了,不寫最累,不寫,時間不易打發。
煲舊碟 愛上他
十幾年前,除了愛看電影,也喜歡四處搜羅影碟和各種長篇電視劇碟。那時工作緊張,只能夜晚看,無法看完,堆滿了滿櫃子的影碟劇碟。這一次寫文章無法暢順時,就心血來潮,開櫃子翻動十幾年前的影碟和長篇電視劇來看,調節腦力勞動。其中收穫最大也最喜歡的是四部電影:《幸福黃手帕》、《黃昏清兵衛》、《母親》和《給弟弟的安眠曲》(竟都是日本片)。它們幽默、親切而細膩,生活氣息濃郁,反映的都是小人物的遭遇和悲歡,其中的演員高倉健、吉永小百合、宮澤理惠、蒼井優、倍賞千惠子、桃井薰等的演繹都很精彩。而教我感到最意外的是回看封套,都印著「山田洋次」大導演編導。真是一次巧合,冥冥中自己無意促成了一次水平和欣賞價值都很高的《山田洋次電影展》大賞。其中《幸福黃手帕》改編自外國的小小說,文學元素很強;《母親》體現山田洋次的反戰立場。這位導演過近百部電影的日本大導演,獲獎無數,童少年時代在中國東北渡過,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也被譽為日本人心聲和良知的電影代表人物。
十幾年前收藏的影碟,十幾年來還用玻璃紙完好地包著,相當簇新,沒料到好料在深閨,疫境當下才發現,而且一睹就驚為天人。
二○二○年七月二十三日
(本文圖片由作者提供)
東瑞簡介:原名黃東濤,香港作家。一九九一年與蔡瑞芬一起創辦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迄今,任董事總編輯。代表作有《雪夜翻牆說愛你》、《暗角》、《迷城》、《小站》、《轉角照相館》、《風雨甲政第》、《落番長歌》等一百四十五種,獲得過第六屆小小說金麻雀獎、小小說創作終身成就獎、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傑出貢獻獎、全球華文散文徵文大賽優秀獎、連續兩屆台灣金門「浯島文學獎」長篇小說優等獎等二十餘個獎項。曾任海內外文學獎評審近百次。目前任香港華文微型小說學會會長、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副會長、國立華僑大學香港校友會名譽會長、香港兒童文藝協會名譽會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