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位文學前輩,你當不懈努力——緬懷作聯創會會長曾敏之先生

朱  華

我於二〇〇五年加入香港作聯,在和作聯朋友的交談中,逐漸了解到創會會長曾敏之老不凡而充滿磨礪的過往人生——年少十五歲時就擔任了小學校長;國共談判的關鍵時刻,率先寫出專訪周恩來的長文,轟動一時;因與國民黨政府抗爭遭拘捕入獄,營救出獄後,仍然筆伐不止;解放前後兩次被派往香港從事文化工作,在多元化的香港社會中,堅定地唱響一支紅色的歌……再及倡導建立香港作家聯會、倡導建立世界華文文學研究、倡導建立香港文學館等等。就因為他對香港文化事業的貢獻,二〇〇三年獲得香港政府頒發的榮譽勳章。

各種閱讀也使我進一步認識了曾老——他發表在文匯、大公等報刊上的散文、雜文、隨筆及詩作;他被用作中學考試的閱讀材料的文章;還有認識他後,有幸得到他贈送的《望雲樓詩話》等等。曾老是位學術豐厚,精通文史古學學者型的文化戰線的引領者。他的文章通今博古、喻意深遠、胸懷遠大。聯想他的過往人生,我才發覺,曾老其實骨子裏就是個戰士——一個愛國家愛人民對文化事業永遠充滿熱情、堅定、義無反顧的戰士。正如他自己常言:書生報國,禿筆一支。用這句話形容曾老的一生,再準確不過。

加入作聯那時,其實我正處於文學的迷茫階段。在內地的時候,我一直從事文學專職創作工作;來香港後,一切大變。環境氣氛、工作性質都離文學很遠,很遠。還寫嗎?寫什麼?怎麼寫?那時對我來說都是問題。曾老本身是文學大家,但也是位關心後輩的文學導師。知道了我的情況後,他並沒用什麼理論勸解我,只簡單地說,你如果停下來不寫,時間久了就寫不出來了喔……又說,什麼樣的環境都可以當寫作材料啊……我被觸動了。這些道理我懂。但人在生活的慌亂中,都被拋諸腦後。曾老很會啟發人。他用的是淺顯的、每個寫作人都有的體會來提醒你。後來,他又向我介紹了一些文學雜誌。比如《香港作家》、《香港文學》等等,告訴我它們刊發的內容以及投稿方法。於是,我又拿起了筆。記得當時我寫了一首敘事抒情詩《情祭》。完工後並不自信,碰到曾老,就請他過目。他說不錯啊。隨即給我提了些修改建議。這些建議很到位,我聽了甚覺醍醐灌頂。於是改了。後來這首詩發表了。他看了很高興,說,你看看,寫啊寫啊不就寫出來了嗎?我受了鼓勵,於是又拿起了筆。如果有機會碰到他,也會將稿件拿給他看。但其實,有時候他問起,我並不好意思拿出稿件來請他看。因為他太忙了。不僅自己寫作,也常見他和劉以鬯、潘耀明、陶然作聯高層為作聯的發展以及其他文學、文化事項忙碌。但曾老總是耐心地看完我的小文,耐心地這這那那地提意見。有時連錯別字也細心地挑出來。令我汗顏。

就這樣,我的寫作在人生的另一生存之地——香港,又慢慢地開始了。

當然,曾老是位率先師表的引領者。他自己更為勤奮。那時候,他已經九十多歲,走路顫顫巍巍是位需要撐著拐杖來去的老。有時候作聯開大會,我被派去灣仔克街(他的住處)接送曾老。路上我會問他,最近有寫嗎他斷然說,寫,當然寫啊!後來幾年,他因年老多病,住去廣州老家。有一次我去廣州出差,便和遷居廣州的作聯潘老師一起前往探曾老。彼時,曾老病臉色蒼白,人很瘦,精神還好。他愉快地和我們一起出街吃飯聊天。說起寫作,他還是那麼來勁。說剛寫了個稿子,給誰誰誰了。我聽了十分感動。心想,這得有什麼樣的精神力量支撐!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又和潘老師去探望曾老。其時他基本只能坐著了。偶爾起身,走動慢的。說話也慢,說句就喘氣。就在那有限的對話中,他竟然還提到了寫作。還關心我寫了什麼。誰能想到,也就是一兩個月後,元旦剛過,潘老師打電話告訴我,說曾老過世了!我拿著電話,心往下沉——

曾老的一生正是印證了他自己說的:書生報國,禿筆一支。

有這樣一位文學前輩,你當不懈努力!

*附小詩一首。曾老過世後,為香港作家聯會的紀念專輯所作。

 

真是走了嗎——悼曾敏之老

知道日月總有交替

知道生命終會遠離

新年噩耗

仍教人措手不及

真是走了嗎?

 

仍聽那聲:書生報國,禿筆一枝

仍見那裏:高瞻遠矚,談笑風生

仍知那筆:美文篇篇,奇作不已

望雲樓分明還是晚晴暮暉

卻真是走了嗎?

 

您淡然自重,一杯薄酒,兩袖清風

您傲然如松,四季變幻,自持不從

您謙恭博大,華服布衣,視若同重

不久前分明還聽諄諄教誨

卻真是走了嗎?

 

知道日月總有交替

知道生命終會遠離

新年噩耗

仍教人措手不及

真是走了嗎?

寫於二〇一五年一月六日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朱華簡介:中國作協會員,香港作聯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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