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芳
春天是什麼樣子？你無法形容。但是你可以從蠢蠢欲動的氛圍裏感知。
走在郊野的小路上有陌生人在背後提醒：
「靚女你的背包打開了。」
回頭一望背包拉鏈是自己不小心拿東西的時候沒有關上。
一路上只想著尋找那紅了的櫻桃，綠了的芭蕉。卻忽略了自己背包的拉鏈。於是不好意思的向素昧平生卻貼心關照的好心人投去感念一笑。
路邊有個老頭提著一個垃圾袋沿途撿拾路人扔下的塑膠袋。
迎頭走來，對他莞爾一笑以示敬畏，他卻用眼角瞄了一下我臉上露出害羞的笑容以示謙恭。
山野處處生機盎然，當然也有一些枯枝敗葉殘痕，遠處枯枝上面露出手掌大一塊鮮艷的紅，像佛的手對著陽光，亦或陽光點著了樹尖。在淺綠深綠大葉子小葉子圓葉子尖葉子中間；粗的樹幹幼的樹幹橫七豎八的樹幹後一抹艷紅如高高舉起的火炬。
哦，春天來了！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路邊石墩子上覆蓋了一層絨絨的淡黃的青綠色的苔痕，那是春雨過後生長出的新的綠。這讓人想起袁牧的那首〈苔〉：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午後，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蔭照射下來，照在遠處新綠色的樹尖上，那遠山的一團綠格外的透明，像是天堂照下來的光，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在這樣的氛圍中你無法想像外面的世界正被疫情包圍。
而山林中並非祇有綠和紅兩種顏色。
有的形似楓葉的樹上面甚至泛著棕紅色，那是秋天的痕跡。也有的樹幹顯然生命已盡橫臥在枯草露出來的新綠當中，這些一堆堆一叢叢的樹幹的葉片在天高雲淡的背景中讓人心曠神怡。而時間已經沒有了古代與現代之分，因為時間是人為的切割。在星雲物流的大自然界中，山巒曠野已不是二維空間。他是那樣的神秘，無論是遠古還是現代，都在被每一個生命感知。
在山野望出去天空仍然是那麼深藍，深藍處飄著一絲絲的白雲，像無數的畫筆曾經臨摹出來一樣，像無數的鏡頭曾經捕捉出來一樣。像無數的文字曾經描寫出來一樣。
這樣的天氣真好。
身後竄出兩個穿小白裙的孩子互相追逐，童稚的聲音在歡笑。
生活真美好！春天真好！在這樣的時候，你會發現已將Omicron疫情忘記。
你甚至無法相信，在這生生不息的環境中會有病毒的生存空間。
樹是那麼健康，葉是那麼健康，草是那麼健康。空氣是那麼的好，天空是那麼的湛藍。所有的生命都那麼頑強。你會懷疑疫情是否只會在那些無法打開的窗戶那些玻璃幕牆後面封閉的空間；在那些人與人擦肩而過的街道；在那些密不透風的迎來送往無數人的呼吸無數人的飛沫的電梯間；那些永遠只有一個風扇或者排氣扇在那裏轉來轉去的公共洗手間裏面出現或者蔓延。而與大海草地森林無關。相反正是大自然的宏偉壯闊吞雲吐霧讓千萬種植動物得以吐納讓人們的各種疾病包括身體和心靈得以治癒，這是大自然給予地球所有生命平等的愛。
為什麼中國最好的畫作是山水？想必那山水早就撼動了那無數才子佳人的靈性。
俄羅斯著名的風景畫家、現實主義風景畫大師、巡迴展覽畫派的成員之一以撒．伊里奇．列維坦一生留下數千作品都是描繪大自然的，基本沒有描繪城市的。
小時候在夢裏我經常夢到自己一個人雙手懸掛在河岸上，湍急的河水從腳下流過。當雙手就快撐不住，人就快掉到河裏時嚇得哇哇大哭。醒來後見老爸莫名的怨怒大吼：「你哭什麼！」
我飽含淚水的眼眶迷茫的望向父親想，是啊，哭什麼呢我？哭有用嗎？哭就能消除恐懼嗎？哭過之後就有人來打救嗎？答案是「沒有！」
好在長大後再也不做這種夢了。
是不再害怕嗎？想是早已明白哭鬧求助無濟於事，就算是手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掉到水裏也是自己的事情。
世界沒有救世主，無論風霜雪雨，無論刀山火海都得一個人扛。父母也好親朋也好不是見死不救，而是別人對你的生死真的無能為力。想通了這一點你就再也不會把自己的倖與不倖維繫在任何人身上。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而你的內心不管遇到什麼驚濤駭浪都會平靜以對。
就像這山裏樹木山裏的花草兀自生長無懼風又飄飄，雨又蕭蕭獨立而自強，一粒種子隨風落地生根發芽，開花結果。花開荼蘼，果實纍纍鳥飛鳥去人來人往，看似互不相關，然而鳥吃果子，然後把種子帶到遙遠的地方，讓樹木的下一代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生長開花結果這便是隨遇而安吧。樹木要因此感謝小鳥嗎？無需。
一切都無聲無息發生，都有因果卻無糾結。
當然也沒有《月亮和六便士》那主人公的煩惱：
「我們非常可憐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財富傳送給別人，但是他們卻沒有接受這些財富的能力。因此我們只能孤獨的行走，儘管身體相互依傍卻並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別的人，也不能為別人所了解。」
所以樹木春天不因你的存在而在乎你，你也不要因時光的離去或因某些人的不了解而糾結。
（本文圖片為作者提供）
陳曉芳簡介：女，自由創作者。自幼愛好文學，現居香港。擅長以散文隨筆記錄心情與市井文化，部分作品散見於紙媒和網路平台。部分文字曾發表於雙月刊《香港作家》二Ο一七至二Ο一八年度。於二Ο二Ο年獲香港藝術發展局資助出版小說《夢裏夢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