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俠
一
所謂平臺花園，是由九棟住宅大廈圍住的三樓平臺。管理公司將大廈四周的每塊空地都精心修整裝飾，建得科學實用，並有專業園藝人士打理。種植的花草樹木，讓住戶一年四季都可享受怡人的花香，看到養眼的翠綠。
平臺一邊是兒童和成人的泳池，接著是兒童遊樂場，內有供長者運動的簡單器具；平臺中間大塊空地上，由三層圓形圖案框出一塊地，給孩子們玩耍；相距幾米是人造水池，大大小小的龜在水中游爬。
平臺另一邊小涼亭前，又有一個人造水池，五顏六色的魚兒在水池中嬉戲；四通八達的散步小徑，雀鳥在小徑兩邊的樹枝上鳴叫飛竄……
屋苑的三樓平臺，確是一個鳥語花香美麗雅緻的花園，住戶休息、孩子玩耍遊戲的好地方。
屋苑的平臺花園，每到下午五點後，住戶的孩子相繼出來玩耍，有父母抱著、帶著的，有家務助理陪同的……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孩子，聚集在平臺花園，他們都有各自國家的語言，但都能用英語溝通，就像孩子的小小聯合國。
孩子們一般會分三個區域玩耍：一是兒童遊樂場，場內除了一般孩童玩的滑梯、爬高設施等，還有類似高低杠、雙杠、單杠等設施，三歲左右的孩童在這裡玩耍的較多，間常也有年齡稍大一些的；二是中間三層圓形圖案框出的地方，都是較大的孩子玩耍，三三倆倆嘀嘀咕咕，一會推碰追跑，一會踢球劃拳，有的在不同層次的圓圈上玩滑輪；第三個區域的範圍就大了，除了四通八達的散步小徑外，還有九棟大廈朝平臺的有簷走道，一群大小男女不同的孩子一會使勁往前跑，一會相互捕捉追趕，一會又躲躲藏藏……
孩子們除了自己玩耍外，遇到特殊情況，還會照顧弱小，在玩耍追跑過程中，有人跌倒，其他孩子會轉回來或跑上去扶起，如有哭叫，還會耐心安撫。
二
我，在孩子們的眼裡，除了是「婆婆」、「奶奶」外，還可能屬於「弱」的範圍。
有一次，我從魚池旁的小涼亭出來，要去龜池旁的空地，須經過一段小斜坡，正當我要邁入斜坡，看見前面一位八、九歲的男孩朝斜坡跑來，便停在原地等那孩子跑過去，沒想到男孩也停下來，略帶喘氣地說：「 婆婆，需要我幫忙嗎？」
我知道，孩子是想扶我走下斜坡，我感謝地說：「謝謝，我自己能走過去，你快去追趕同伴吧！」
男孩懂事地說：「那，婆婆小心囉！」
等男孩走上斜坡，越過我，便小心翼翼地走下斜坡。到了平地又轉回身，看看男孩是否追上同伴，更沒料到，孩子竟停在我原來站立的地方，關切地看著我，見我平安站在地上回轉身，放心地：「婆婆慢慢行！」轉身跑走了。
三
我喜歡在魚池旁的小涼亭裡運動，因同時可欣賞水中魚兒嬉戲，或由微風送來的花香，鳥兒的鳴叫似運動的伴奏。特別是雨後清新空氣，令人心曠神怡！
一對四、五歲的姐妹，在涼亭的對面，沿著魚池旁的花圃朝涼亭走來。妹妹提著一個小竹籃，裡面躺著一個公仔娃娃，倆人看著美麗的花指指點點……
我看見姐姐指著花圃裡一朵耀眼的紅花，妹妹點點頭，姐姐朝紅花走去。糟了，孩子要去採摘鮮花，我正要出聲阻止時，發現孩子伸出的手，在花朵旁只做了一個模擬採摘的動作，花兒仍在枝幹上迎著微風擺動，好像在笑我無謂的擔心。接著，姐姐將想像中的紅花，放在妹妹伸出來的掌心中，妹妹將躺著娃娃的小竹籃交給姐姐，用空出來的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想像中的鮮花，放在鼻前嗅嗅，然後將花兒輕輕放在娃娃的枕邊……這一連串無實物的動作，做的那麼細膩真切。
無實物表演，是訓練演員的基本功的方法之一，那對小姐妹不可能學過表演，但做出的無實物摹擬動作卻很真實。因為他倆沒想到要表演給人看，只是想給公仔娃娃摘一朵鮮花，又不能真的去摘下花朵損壞公物，便假裝（想像）摘下鮮花放在公仔娃娃枕邊。小姐妹不是在表演，只是按生活中正常的方式去行動，所以假的跟真的一樣，真是天生的一對好演員！
四
香港的夏天，太陽很猛烈，我會在平臺花園有簷走道運動。一天，將近黃昏，仍有太陽照射平臺，我照例在走道運動，一位小男孩踩著滑輪好似朝我而來，嚇得我貼著牆大聲喊著：「STOP，STOP！」一眨眼從我身邊滑溜過去了。
豈料，小男孩轉身走回來，看我驚魂未定，急忙用普通話說：「嚇着奶奶了，對不起，對不起！」向停在大廈門外一位外籍婦女招手（應該是家務助理），小男孩從她手上拿來一瓶水，打開瓶蓋，遞給我：「奶奶，喝點水……」
看他一臉歉意的表情，我倒有點不安了，畢竟是孩子嘛，可能還沒上學，我也用普通話安慰他說：「沒事，沒事，不用喝水……沒見過你，新搬來的？」
「對，從北角那邊搬來的……」告訴我，他叫劉道富，快六歲了，明年上小學，說這邊學校多……就這樣，展開了我們這對「老人與小孩」的友誼。
以後，不管是在走道還是在平臺花園，道富都會走過來叫聲：「奶奶好！」有時還會叮嚀我：「小心，別滑倒。」
夏天的一個傍晚，天已開始暗下來，我看見道富戴著墨鏡和小朋友在圓圈空地上玩耍。便走近圓圈，向他招手示意他過來，道富停止玩耍，走過了，懂事地問候：「奶奶好！有事嗎？」
我認真地說：「現在天都快黑了，快取下墨鏡，會看壞眼睛，影響視力。」
孩子聽話地取下墨鏡。
坐在圓圈邊上的一位女士，起身走過來，道富介紹說：「她是我媽咪，這位是徐奶奶。」
我與道富的母親打過招呼，便告訴她，我剛才是要孩子取下墨鏡，以免看壞眼睛。
道富的母親笑笑說：「道富跟我們說起過您，說有位奶奶很慈祥，孩子說很喜歡您！」
孩子頗得意地對他母親說：「我沒說錯吧！」
我開心地笑了，說：「奶奶也很喜歡你！」又對他母親說：「道富很懂事，有禮貌，又有愛心。」
道富的母親也開心地笑了：「承您誇獎！我跟他說過好多次，天黑了不要戴墨鏡，就是不聽，您一說，孩子就自動取下墨鏡。看得出，孩子真的是很喜歡您。」 又對道富說 ：「你沒說錯！」
一個陰雨天的下午，我在平臺花園有簷走道上的一個角落運動，以免影響孩子們玩耍奔跑。道富拉著一位中年男士，從遠處朝我走來。
他們來到我面前，道富認真地說：「奶奶，他是我爸爸，是老師，教數學。」
我趕緊與道富的父親握手，笑著說：「很高興認識劉老師，怪不得道富這麼有教養。」
劉老師也笑著說：「孩子經常和我們說起您，說您不管颳風下雨，每天都堅持運動。」
我們討論了一些有關孩子教育的問題。與老師交談，獲益良多。
我喜愛孩子，愛他們說話的語氣、笑聲，甚至是哭、喊、叫，都那麼甜潤清新。孩子的純真，讓我們更加熱愛生活，使我們的心靈充滿美和愛！
二零二零年一月十三日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徐天俠簡介：電影編導，演員，作家。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香港作家聯會會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