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成
常走的道路上,因為暖氣維修,開工深挖,於是我就順道拐進了旁邊的小樹林裏,繞道而走,或捷徑而行。走不多遠,我就看到星星點點埋沒在地上草叢中的香梨似的果果,一個個色澤鮮艷,金黃誘人,莫非是誰遺忘了自己的果園收成?散落此處,果果鮮美,令人垂涎心歡。
原先我是沒有見過這類瓜果的,看著這些長似黃梨的果果,心生喜意。我從落葉草叢中撿出一個來,拿在手中掂了掂,很沉的樣子;捏了捏,居然沒有捏得動,看來果肉非常厚實。於是,我就在樹幹上磕了一下,磕去一塊果皮,露出了一點果肉,我用舌尖舔了一下,酸酸的,有點木渣的感覺。
順路看去,果實點點,好些果子都藏在樹下的這片草叢中。一個挨著一個,有大有小。大的,像小狗的頭一樣,小的也像鵝蛋一樣大,總之,形狀各異,都是黃澄澄的,讓人歡喜。
我四下瞧了瞧,沒有發現什麼果樹能結出這麼大的果子,於是,自己又禁不住地胡想亂猜,說不定是哪家任性的娃,不愛吃它,就把它任性地丟在了這兒,送給鳥兒們,也不虧是一頓美餐。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果來何處 ?!個頭這麼大的水果,成色又這麼好的水果,數量又這麼多的水果,丟在地上,留給蟲兒叮咬,賞給鳥兒抓撓,這該是多大的恩賜啊!?
穩神目測了一下,地上的果兒,多多少少,約有二三十個,聞起來,散有一種淡淡的香氣,讓路邊的樹林增添了優雅幽靜的妙處。為了健身健步,我不得不暫時離開果處,給她們擺拍了幾張照,就快步走開了。
第二天下午,我又路過此地,又貓身鑽進了小樹林,去看那滿地的瓜果。她們依然都在,於是我把她們歸攏成堆,照了個合影。我又挑了幾個大個的,把她們放在附近的樹杈上,給她們一個一個的留影存檔,記錄這人間豐收的果悅。
聽得旁邊有綠化工人的除草聲,於是我就順聲過去請教他們。我問,那些散落在地的果果叫什麼名字?他們說,那是木瓜啊!我聞了聞這手中的木瓜,淡淡的,是清香。我又問,林中種植的木瓜是不是不能吃啊?他說,這種果不能吃,只能聞著好聞。我再問,果香能夠持續多久,果實能放多少天?大約能放一個周,果就爛掉了。
我終於知道了果的名,果的用,心裏果然高興。原來此處的木瓜,只是為那深夜或白日的浮動暗香。那些一心想著果果,就張口開吃的親們,肯定很是失望,畢竟口腹之欲後,才有了美的享受。於是,我又複轉回去,重新審視地上的這些木瓜,撿了幾個體型好看的,個頭規則的,放進了褲袋裏,帶回去給家人看,也許他們還不知道這其中的果然美妙。
看著落在地上的一小堆木瓜,我的心裏不禁有了其他的想法。其實,這些做老師的,那些做學生的,每一個莫不就像這一堆堆的木瓜嗎?平時,多數的我們會散落在地,無人理睬,因為只有那些肉多汁多的,好吃好看的,才能夠進入眾人的視野,享受果果的鮮美讚譽。像我們這些無汁無肉,自帶香氣的果果兒,多數不會進入吃貨的視野,多數也不被人看好稱讚,也只能默默躲進這草叢中,在別人的歎息或惋惜中,暗自發點自己的氣味,至於能不能被人聞到,會不會被人看到,那就要看個人的緣分了。也許,偶爾入林的閒人,或行者如我者,才有幸看到這片落果,才得以欣賞如此果美,才得見躲在此處的秋色,也許瓜兒們只能慢慢地成長,慢慢地瓜落蒂熟,至於能不能被人欣賞,那倒是其次的了。至於可不可口,多不多汁?木瓜們也只能木然無語,也只能堅持成長,默默發力。儘管木瓜長得像黃梨,看著也像黃梨,究其實,木瓜真的不是黃梨。
那些好吃的人,愛吃的人,以吃為主的人,對木瓜肯定是不感冒的。但是,那些聞香而至的人就有了重拾木瓜的香味,拿在手中,揮灑著那淡淡的清香,肯定是木瓜沁人心脾,惹人心醉。
地上的木瓜就這樣率性地躲在草叢中,享受這無邊的陽光與溫暖,路人的惋惜與垂涎,好似都沒有入得她們的雙眸。拿在手中,有點沉甸甸的,每個木瓜在太陽照射下,都自帶點臘光,淡淡地,讓親聞的人,有了愛的治癒,有了自然的美好。
於是,我又想到那些所謂做學問的人兒,天天嘴裏說著「不為五斗米」,而實際上心裏卻時刻期盼著「六斗米」的滑稽。至於我們寫的那些文章,也許不符合這潮那流,也許不符合這方那法,甚至於還會倒了別人的胃口,但只要是碼奴的結果,不管是木瓜,還是黃梨,總該給出一個說法。說木瓜沒有黃梨汁多,這是有目共睹;說黃梨沒有木瓜清香,這也是有鼻共聞。
木瓜,之所以稱為木瓜,也許就在於木瓜的可愛,木木的,萌萌的,不能吃,不能喝,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也。
木瓜的旁邊,就是銀杏樹,一排排,高大挺立,金黃一片,算是秋景之王,秋景之冠。躲在這銀杏樹叢中的一縷木瓜香氣,無論是傻瓜,還是木瓜,都沉醉在這自然的恩賜中,不可明說。
木瓜,這個名字依然讓人感覺不到木瓜的香氣,這名字只是讓人感到有點呆萌,倒不如叫她香瓜或香木瓜更加好聽易記。我不知道第一個稱她為木瓜的人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我們來講,她哪有瓜的影子?
也許,木瓜自有木瓜的妙處。木瓜之所以稱為木瓜,大約也在於她的自安其命,自親其景,有自己的風水,也有自己的樂趣,也許她的幸運就在於樂與銀杏為伴吧。
看到個別的木瓜有被鳥兒啄過的痕跡,估計是鳥兒都會食而無味,或者憐香惜玉,不忍下口。總之,木瓜就這樣靜靜的,美美的,躺在陽光下的草叢中,樹葉裏,看著這人來人往的世間,飛來飛去的鳥兒,經營著屬於自己的清香世界。
我把木瓜貼在微信朋友圈裏,讓大家看圖識瓜。有的朋友說,不認識。呆若木瓜的親們,學問越大,越不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木瓜。有的朋友也說,只聞其香,不知其名,很是好奇木瓜為什麼就叫木瓜!?
其實,叫什麼名字,有時候並不重要,但有時候,名字確實非常重要,因為它代表了我們的格局,凸顯了我們生活的層次。有朋友說,鄉間三歲孩童都知道木瓜之香,為什麼我們這些教授卻不辨其名,簡直是莫名其妙,簡直是歎為觀止?也許,我們早就失去了童心;對這個世界的美,我們早已習慣了閉上左眼,抑或閉上右眼,早已習慣了給世間萬物定出個價格,估摸個身份。這沽名釣譽的遊戲,好似都成了教科書的套路。
試著想,生物系的同學,或農工系的同學,會不會拿去實驗室裏,給木瓜們做個切片研究?能不能萃取提煉木瓜的香氣呢?現在的新文科,也只能給木瓜找個新的名字,否則,別人又會說,我老孫看瓜,總是自看自誇。
也許,明天,我在這片木瓜林中掛上一個小牌,牌上書曰:木瓜,傻瓜科,晚熟型,拉丁文名為UKCUF,聞香是果,啃咬必究,然後,再用英漢兩種語言詳述木瓜之美,木瓜之源,木瓜之氣節,木瓜之藥用……木瓜,我也只能如此待你了,希望木瓜做好自己,香起來的時候,自己要頂呱呱。
邂逅木瓜林,聞香木瓜氣。木瓜入我房,閒暇譯清香。瓜兒離不開秧,秧兒上連著瓜,就這樣,讓我們蕩漾在熟悉的校園中,偶爾你就發現了不熟悉的風景:傻瓜對話木瓜,要給瓜兒一個說法。
暗香浮動,是為木瓜贊。
(本文圖片由作者提供)
孫繼成簡介:山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英國劍橋李約瑟研究所訪問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