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甚是懷念

張新貴

童年遙遠,甚是懷念。有一些人還鮮活地存在於我的記憶裏。有許多事,早早被烙上了時代的印記,或啼笑皆非,或回味無窮。今天,追憶我的童年時代那些事。給將來某一日,我們相聚故里,相互欣慰地活著,備一份茶餘飯後的談資。

童年的我,沒有上過幼稚園,姐弟仨人都沒有上過。我哥上過私塾班。那時候,家鄉陶林有小學和初中,沒有幼稚園。暑假天有年齡相仿的小夥伴們上過民間的幼兒識字班。我記得的地點,是在我們忠東生產隊的一間廠房內。潘永華家在路西,廠房在路東,錯對角,就隔著一條路。當時廠房南北走向比較長,進出識字班的門是朝東開的,偏南山頭這邊。老師是女的,二十來歲,家住河東,在織帶廠上過班。她認得我,因而沒有反對我去聽課,她還告訴我,中午放學時間靠陽光照進門檻的影子位置來判定。

那時候的人,少有戴得起手錶的。人們會依據一些事物的發展規律來做參考。在時間的估算上,抬頭望望天色望望太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晚有人打更的,火燭小心。噠噠聲,由遠及近、由近及遠,從聲聲入耳,到消聲匿跡,直至人們安睡於甜蜜的夢鄉。更夫張廣計的父親時常穿一條大腰的褲子,他家的茅廁在路邊上,用一塊舊布掛著做簡易遮擋。他每次上完茅廁後,總要提著褲子站到附近平地上,裏一層外一層地整理褲腰,最後用粗麻線繫著。

一九七八年秋季開學,我可以報名上小學一年級了。那時虛七歲。王光華校長是縣裏下派來的,矮小的個子,多才多藝。外地老師先後有胡海白、顧玉龍、張學珍、李春明等等。陶林本地教過我們的小學老師有:陶兆宜、周德順、卞啟秀、王厚龍……

小學校離我家不遠,土路,到了下雨天,泥濘不堪。我沒有套鞋,穿的是大伯母從寶應河西走親戚時帶回來的二手鞋。因為合腳,穿上它我很自豪,那是從城市裏帶回來的,也不算舊,只是原先穿它的人的腳長大了,鞋穿不上了,但樣式絕對時髦。在雨地裏放學回家,我心疼鞋子弄髒了,走路時深一腳淺一腳、歪歪扭扭的樣子,被卞啟秀老師發現了,她主動走近我,彎下腰來要背我,走過一段爛泥地,令我至今難以忘懷。

我的隔壁鄰居閔三扣,大我一歲,那時候沒有我高,我們在一個班。他的成績比我好,經常拿獎狀。不知什麼原因,每到冬天,他經常拖鼻子,從鼻孔到上嘴唇,一直拖掛著。一吸氣就呼啦呼啦的,老師和同學說他時,他就擤一擤,手一甩,再朝褲子屁股後面踏幾下。有時老膿鼻涕黏稠,一次性擤不乾淨,他乾脆就抬起手臂,用袖子來回「暢」幾下。

閔三扣姊妹五個,上有兩個姐姐和兩個哥哥,大哥叫大扣,小哥叫小扣。他最小,叫三扣。老師靈機一動,建議閔三扣改個學名叫「閔寬暢」。

閔寬暢幾乎引領了我的整個童年。他可謂是萬事通、無師自通,性格又好,從來不見他發脾氣,連一句高聲都未有過。他的家境雖不寬裕,但從不吝嗇和我們分享他的戰果。撈魚摸蝦,我們合作最多,工具全是他的。絲網張魚、扒勾子扒螺螺、七撐子撈魚、竹夾子夾蛇放蛇皮袋裏去賣錢……

三扣的父親老厚,高挑的身材,面目清瘦。為人忠厚,做事勤懇,任勞任怨。冬季在村裏的澡堂子燒火,我們經常找他掏火腳裝火盤,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幫我們把火腳壓得旺旺的、實實的。春夏天,他家因為管理生產隊裏的牛,常常幫社員耕地犁田,我非常愛聽他那婉轉悠揚的勞動號子,我想彼時他內心一定是無比放鬆和歡愉的。

三扣教過我騎牛,我們一起騎在牛背上渡過不太深的河,到蕩田摘蘆葦葉回來包粽子,打蒲棒頭回來曬乾後熏蚊子。平時,我們收集香煙殼,整理平展後塗粥米湯粘貼到家裏的牆壁上,以裝扮顏色單調的泥巴牆。過年前後的寒假期間,我們經常玩「砸錢」,在一塊磚頭上放硬幣,然後手持銅板、平齊站在磚頭旁,將銅板拋向兩米開外遠的新畫的地標線處,不能過界,誰的銅板落地距離標線最近,誰就是頭家,由他站在標線處,再將銅板拋向放錢的磚頭附近。後面的人依次「叫鍋」,以銅板與銅板「吃嘴子」定輸贏。如果「鍋」上還有餘錢,則有人「理鍋」,將硬幣在磚頭表面上排列或重疊起來,一個個站在頭家劃線的位置,依次用銅板砸磚頭上的錢,一直砸到磚頭上沒有一分錢為止。

炎熱的暑假天,家家戶戶早晚都把小桌子端到天井裏吃飯、乘涼。那時候沒有電風扇。我家的風扇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買的。當時,生產隊裏的徐粉章率先在街上開了家私人商店,物美價廉,生意相當的好。他的夫人跟我父親學過縫紉機手藝,請他幫忙買一台風扇自然不在話下。那時候,許是家庭條件日漸好轉了,一台長城落地扇一百多大洋也捨得花了。

後來,有人腦洞大開,用電風扇揚米、揚菜籽,省時省事呢。

其實,農忙供電不是很有保障的,時有停電、限供、跳閘等現象。我家在八十年代初接上大電。那是臨近春節的一個冬日的夜晚,母親在昏暗的廚房裏做照面餅,碎米麵發酵後攤在鍋邊,慢慢向鍋底淋,淋成長妥妥的,貌似鞋底一樣的形狀。一鍋大概能做七八張,兩張一合。做好兩鍋有七八合的樣子,母親就催我們趁熱給關係要好的莊鄰送去。那天正好是給沈大豬家。大豬、小羊親弟兄,臨街而居,斜對門。大豬家做豆腐,有個理髮手藝,我去理髮不要錢。他家通電比較早些,那晚十點,他家電來了,燈火通明,想留也留不住我,我丟下餅直往家奔,小孩子也知道渴望光明的。

正如冬天,冷了,能多穿衣服就多穿衣服,想掏火盤就掏個火盤,搓搓手、跺跺腳,運動運動就熱乎了。而盛夏,烈日當空,光屁股都嫌熱。陶林北大河水產碼頭,東邊的夾河,自然就成了孩子游泳的樂園。我們忠東組有兩個男孩先後不幸溺水,給家庭留下了永久的傷痛。也給社會敲響了安全的警鐘。中午還活蹦活跳,團在一張桌子上嘰嘰喳喳地吃飯的呢,孩子一轉身就把命兒送了。人們急忙去找牛擔,將孩子頭朝下橫擔在牛背上,一邊有人扶著孩子的雙腿,一邊有人抽趕著牛,跟著牛兒一顛一顛地奔跑,如果有水從孩子的口腔裏倒出來,孩子就能有救過來的希望。只是可惜啊,可惜,當一線希望化為泡影的時候,在場的人已悲痛欲絕,連拼盡了全力的牛,都默默地在流淚。

將近半個世紀過去了。往事如煙,逝者已矣,願他們安息九泉。生者自強,來日方長,讓我們一起感悟新時代的美好。

(本文圖片由AI生成)

張新貴簡介:筆名念一。中國詩歌學會、中國微型小說學會、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華詩會會員等。作品散見於《奔流》、《鴨綠江》、《參花》、《花溪》、《青年文學家》、《現代快報》、《揚州晚報》、《寶應日報》以及《臺灣新報》、香港《中華時報》、澳門《小說快報》、日本《陽光導報》、美國《綜合新聞》、《華府新聞日報》、《海華都市報》、《歐洲詩人》、《澳州訊報》、《人民日報》(海外版)等海內外報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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