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璧
從古代到現代,當抬頭,夜空仰望,斑爛的一片銀河,總被二十八宿的燦森混茫所迷惑,鑲滿鑽芒的穹蒼,又似碎金碎銀的閃爍,冰乎火乎?時而亮目,時而消澹,一顆星,或者一堆星雲,一個星系,究竟有幾多克拉烱烱的光芒?它們是熾熱抑或是冷卻的石頭,或者是一團氣體!冥冥虛空,茫茫蒼蒼,有幾多遙遠的光年,冥冥門扉,乍明乍滅,仿若上蒼流露點點有情而矜貴的眼神,卻帶一個虛榮和冷寞的面具而沉默,且沉默了無語了一百四十億年。人與萬物,不知為何存在?或者是英國哲學家羅素所言宇宙是無端的偶然組成。在宏濶茫茫星斗的眼下,我們極其渺小,混亂的迷宮,彷彿編織成一個非常蛛網,又黑黝黝的墨墨沒有鐘錶,沒有所謂人類的時間,闃寂而神秘的光陰,有時令人心悸和疑惑。不過經常有長長尾巴的彗星,一閃即逝的流星雨,而據說二千多百年象徵耶穌誕生之〈伯利恆之星〉,亦屬真實的天文現象。漢書記載漢哀帝七年,中國人也曾看過,原來是西方幾顆星的光剛好重疊,七個畫夜懸空亮照不滅。
於是東方西方的哲人,如莊子老子,尼采栢拉圖,愛因斯坦牛頓霍金耶教天主,印度教回教以及佛陀、文學家、科學家、航海家等等不禁向天問,對湛湛夜空的星圖、黑洞、和無垠的宇宙發出驚嘆和蠡測。屈原,一個多愁善感的楚大夫發出疑惑的著名〈天問〉:「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屬,列星安陳。何闔而晦,何開而明,角宿未旦,曜靈安藏。」但千百萬年來,始終沒有答案,或者我們應該只是欣賞美麗精彩的夜空,而毋須在這個迷宮中尋找答案!
宇宙,是一個極浩大圓渾,不、是赫赫洪洪荒荒的空間,湯湯堂堂,你會為之目眩錯愕,想不到星體的數目,比地上的沙粒和塵埃還多,人類的地球只是一隻極其渺小的螞蟻。且看看屬於獵戶座的天狼星,又名狗星。從夏季到冬季,帶點寒氣,幾乎都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顆,不同的民族文化,不同國度以及不同的角度都有不同的解讀。埃及人非常重視和崇拜這顆白刺刺光芒耀眼的星星,因為依憑它的起落,知道一年的氣候時間變化,對農耕播種和收成的影響,於是編製有關的月曆知識。住在愛琴海的希臘人,當然他們對星座的了解深入,卻不甚喜歡它,認為會帶來熱病,引致人體疲弱和胡思亂想。如果那段日子,天狼星放亮還好,否則發出帶水氣的濛光,定是凶兆和災刧。而我們中國人對它不懷好意,因為西北方是匈奴和契丹,象徵侵略。所以蘇東坡的一首詞〈江城子〉之密州出獵最後三句:「會挽彫弓如滿月,北西望,射天狼。」天狼暗喻宋朝的羌族(西夏)和當時密州的北部遼國(契丹)。
至於垂掛在北方的上空的另一顆北極星,屬於大熊座,又稱為巨黃星,噢!多麼遙遠的距離!令人失聲驚叫,四百三十四的光年,體積竟然相等五萬二千個太陽。它的座標對下是七斗星,它們的排列,秩序井然,美麗卻更曲折。更擁有典雅的名字,分別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天權星是我們古代的文典星、開陽則是武典星。它們永恆這樣的排列,美不勝收,壯觀壯麗。我們又知道織女星是一顆橢圓形的星體,和牽牛星在天河上流脈脈相望,此岸彼岸,迢迢的永不會也不能會合,沒有一年可會的金風玉露美麗傳説,只能靠熠熠的一瞬一霎的閃耀,傳遞和傾吐相思,千萬年的愛戀,就因距離遙遠而可維繫,當然勝過人間白頭的怨偶的嗟嘆!
記得在一九六六年,和六七個同事宿居南丫島一個夏夜,我們在田陌上仰空遙望,當時香港沒有光害,萬籟俱寂,空氣清新,銀河燦白亮清,星斗縱橫,仿如深邃而沉鬱的一張流金網羅,天象縱橫,又似混亂的迷宮,凡人目睹這種浩瀚的神秘,微渺的清輝灑遍四周,如水透明的黑夜底下,禁不住心底讚美蒼天造物,大家都噤默啞然,又自不然震驚而謙卑、屏息懾氣,神馳思翥。那年,我,二十一歲,思想非常幼稚的小伙子,不會像現在老了後發出很多很多的疑問:誰主昏耀浮沉,誰掌殞落的命運?!真的是那個上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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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藏璧簡介:師範學院畢業後從事教育和出版工作數十年,包括傳理系講師、報社編輯、圖書公司經理及出版社總編輯。又曾任香港電台電視部教育節目〈打電話問功課〉一九八五、〈上網問功課〉二〇〇二之中文科主席及佛山電台〈英語一分鐘〉主持。詩和散文散見香港及內地刊物,已出版了詩集《水澹雲濃》二〇一七、《今晚 且乾杯》二〇一八、《鎖禁的美麗》二〇一九及《霜白鴉啼》二〇二〇。《燭影浮生》二〇二二,現為香港作家聯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