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澎
許多宗教的信徒，當他們宣揚或讚美或祈禱某個神祇的時候，實際上是誹謗、誣衊了他所信仰的神靈。以下以基督教為例來說明這種情形。
許多基督徒在傳教或勸別人信教的時候，往往會說「信上帝就會上天堂，不信就會下地獄。」教會的有些宣傳小冊子上也會印有「信者得救」的大字標題。然而，根據基督教的教義，上帝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如果上帝是全善的，祂會僅僅因為有人不信祂就將人打入地獄？說不信上帝會下地獄，這無異於誣衊、誹謗上帝，是在背後講上帝的壞話。如果上帝真的是全善的，甭說不相信祂，就是你每天咒罵祂，也不會因此而下地獄。
誣衊上帝而不自知
許多基督徒在談論上帝時，往往無意中誣衊了上帝而不自知。聖經、基督教的教義也往往將上帝描述成兇殘、可怕的形象。如聖經說上帝與魔鬼打賭，為了考驗約伯對自己的忠誠，將約伯的幾個兒子殺光。又說上帝為了懲罰人類，用洪水將人類淹沒。等等。
如果上帝是全知的，祂何需考驗約伯？如果上帝是全能的，祂何需與魔鬼打賭？要魔鬼相信約伯忠於自己還不容易？如果上帝是全善的，祂怎會殺光約伯的兒子？怎會用洪水淹沒人類？聖經是人寫的，顯然那是將人性投射到上帝身上。人有七情六慾，人性中有兇殘的一面，就以為上帝也是這樣。如果真的有上帝，如果上帝真的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就沒有理由相信那些有關上帝的記載是真的。聖經是半歷史半神話的東西，完全相信裏面所說的一切，就跟相信希臘神話是真實的一樣愚蠢。
上帝自有祂的計劃？
有些信徒或會爭辯說，上帝必須維護公義，祂不能讓所有的人都上天堂，如果無論好人壞人最終都能上天堂，那就不公平。這種爭辯轉移了論題或迷失了要點。要點不在於要不要讓所有的人都上天堂，而是僅僅因為不相信上帝就會被打入地獄這是否合理。這顯然是不合理的！將如此殘暴的做法說是維護公義，這顯然又進一步誣衊了上帝，似乎上帝會糊塗到將殘暴當作公義。
這些信徒或會這樣說，在我們看來是不合理的、殘暴的事情，在上帝那裏可能是合理的、公義的。在上帝的字典裏，「公義」、「合理」、「善」等詞的意思與我們的不一樣。這種辯解蒼白無力。我們不禁要問，當初當你們說上帝是公義的、全善的時，你們用的是人類的語言還是上帝的語言？如果用的是人類的語言，則將一個不信上帝的人打入地獄，這決不能稱作是善的、公義的行為。如果用的是上帝的語言，則請你們解釋一下「善的」、「公義的」這些字眼到底是什麼意思，如何翻譯成我們人類的語言？
有些信徒可能會祭出最後一招：上帝的意圖不是我們這些凡人所能理解的，上帝自有祂的計劃。這種辯解簡直是自打耳光。如果你根本就不知道上帝的意圖，你又怎麼知道不信上帝會被打入地獄？在沒有任何根據的情況下就說上帝會將不信祂的人打入地獄，這不是散佈謠言、誣陷上帝是什麼？許多信徒開始時講了一大堆有關上帝的事，當遇到強有力的質疑時，就往後退縮，說上帝的意圖不是我們這些凡人所能理解的。這是非常不高明的詭辯，會將自己前面所說的東西全部推翻掉：既然不理解，那麼你前面所說的有關上帝的話都是胡說八道。
有時祈禱本身就是一種污辱
筆者有一位親戚，是虔誠的基督徒，每逢遇到她認為重要的事情她都會祈禱。每次有親友出外旅行時，她都要他們將去程和回程的日期及航班號告訴她，使她可以為他們祈禱，祈求上帝保佑他們平安。筆者說你祈禱就是了，幹嘛要問日期和航班號。她說不講日期和航班號，上帝怎麼知道你們坐哪一班飛機？
然而，全知的上帝有可能會不知道這些嗎？祈禱時要告訴上帝旅行的日期和航班號，這不是污辱了上帝嗎？她說上帝平時管的是宇宙中的大事，不會每時每刻都關注着人間的事。但如果上帝是全知的，不必特別關注人間的事也一樣什麼都知道。再者，如果上帝不特別關注人間的事，那麼你祈禱還有用嗎？「我祈禱後上帝就會關注我們的安全。」她這樣說。「你以為你是誰，上帝要聽你的話？」筆者這樣想。
有時，祈禱本身就是對上帝的污辱。每逢打仗或有天災人禍的時候，就會有一眾信徒集體祈禱，祈求世界和平、世人平安。然而，如果上帝願意阻止這場戰爭或災害，就不必祈禱；如果上帝不願意阻止這場戰爭或災害，祈禱了也沒用。有沒有想過，這時祈禱本身可能就是褻瀆了上帝、陷上帝於不義。如果上帝是全善的，何須你來祈禱？似乎上帝不懂得世界應該和平、世人生命是可貴的，要由你們來指指點點，教導上帝應該如何如何。
極度自我中心
二〇〇四年，南亞發生大海嘯，幾十萬人死亡。有一個死裏逃生的基督徒事後回憶說，一個巨浪將他捲出大海，他不斷地祈禱，然後一個浪頭又神奇地將他送到岸邊。這個基督徒沒有想到的是，當他試圖以此來見證上帝的恩典時，實際上可能是在污辱上帝。在幾十萬死者中，肯定有不少人在事發時也祈禱，上帝為什麼只救你而不救他們？你是告訴世人上帝偏心嗎？還是想說上帝其實沒有能力同時救那麼多人？這不是誣陷上帝是什麼？
筆者還有一位熟人，也是虔誠的基督徒，她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到處向人「證明」上帝的存在：有一次，她打算乘坐某班飛機去日本，先向上帝禱告，然後在購買機票時由於某些手續沒辦好，結果沒有買到這一班的機票，後來這班飛機失事了，機上乘客無一人生還。她說這是上帝救了她。同樣的，這位熟人也可能污辱了上帝而不自知。如果你買不到機票真的與上帝有關，為什麼上帝只救你一個而不救全機的人？這合理嗎？上帝是你的私人保鑣？你是誰，在上帝的心目中會如此重要？你何德何能，會得到上帝如此的偏愛？你是在歌頌上帝還是在歌頌你自己？這分明是藉上帝之名來抬高自己。當信徒們說上帝如何關照自己、保佑自己時，實際上是極度的自我中心或自大狂。
褻瀆神靈
再看一個例子。有一位基督徒，在他孫子考大學時，他為孫子祈禱，祈求上帝保佑他孫子考入名牌大學。後來他孫子果然考入了名牌大學，他認為這是上帝賜給他們的恩典。表面上看起來這位基督徒是對上帝感恩，實際上是陷上帝於不義。試想想，世界上每天都發生着許多可怕的災難：許多從非洲偷渡到歐洲的難民葬身大海，流行病奪去成千上萬人的生命，地震發生時數萬人甚至數十萬人活活埋在瓦礫裏，等等。這些上帝都不理，卻偏偏關心你家孫子考大學的事！是上帝輕重不分嗎？放着重要的事情不理，只管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你將上帝看成是什麼了？你們家的管家？這又是一個誹謗、誣衊上帝的例子。
不僅僅是基督徒這樣，其他宗教也普遍存在着這種褻瀆神靈的現象。就以我們中國的民間宗教為例，人們拜神時總會燒香燒紙、獻上供品，祈求神靈保佑自己。似乎神靈都貪得無厭，給祂們一些小恩小惠，就可以賄賂、收買祂們，讓祂們替自己辦事。但有什麼理由相信這些呢？各位拜過神的朋友，你們可曾想過，當你們拜神的時候，可能就已經褻瀆了神靈，如果真有神靈的話。
結語
在科學上，沒有證據顯示上帝或其他的神靈存在，哪怕是一丁點兒的證據都沒有！況且即使上帝存在，祂也未必就像基督教的教義所說的那樣是全知、全能、全善的。但在這篇文章中我們都不討論這些，我們是站在有神論的角度討論問題，我們假設上帝存在並且上帝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在這種背景下，我們看到信徒們的許多言行與他們對上帝的信念其實有衝突。當信徒們讚美上帝的時候，當他們做見證講述一些神蹟的時候，當他們感謝上帝的恩典的時候，甚至當他們在祈禱的時候，他們有可能誹謗、誣衊、污辱了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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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海澎簡介：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文學士及哲學碩士、香港大學哲學博士，目前在香港中文大學任兼職講師，教授邏輯學、思考方法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