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情脈脈 文鏈依依(二)

譚芯芯

劉以鬯社長寄給作者的信函。(作者提供)

一九九七年香港回歸祖國,鐫刻在中國的史冊中。這一年九月,我到香港工作,與香港作家李遠榮先生相識後,李老師將我帶進了文學的殿堂。

我和同事們在港島上行走時,其中一位風趣地說:「我們走一走,看一看。」她的話觸動了我的心弦。

一九九八年春節前,單位要搞聯歡會,我想若是來個集體朗誦,應該不錯。心潮湧動,恨不得學雨果,把靈感記在牆上。 《到我們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 看一看》初稿深夜完成。

同事中曾經的文工團員不支持我的想法,認為大家的水平不一,朗誦的效果不會好。我險些沒把初稿扔了。

二月份,香港戴氏宗親會會長戴方先生熱情地邀請我去參加他們的新春聯誼會。

李老師告訴我,那是個愛國團體,你可以帶個同伴去,還可以朗誦你寫的那首詩。

我邀請「文工團員」和我同去赴會。會場氣氛非常熱烈!戴方邀請我倆出節目。我朗誦,她唱歌。回程,她激動地說:你朗誦的詩真好。我忍不住告訴她:「這就是我想為咱們集體朗誦寫的,差點兒沒被我扔了。」她驚呼:「我哪知道這麼好。」

「文工團員」陪我去駐港部隊看望她的戰友們時,特意先打印了一份《到我們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 看一看》,當做禮物,鄭重地送給駐港部隊的官兵們。

李老師告訴我,可以把詩稿寄給《香港文學》,劉以鬯社長人很好,發表了他的第一篇作品,成為他文學之路的奠基石。

一九九八年四月二日,我把《到我們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 看一看》寄給劉以鬯社長:「在港期間,我認識了《香港文學》,也從貴刊及《文匯報》上認識了您。我把習作寄給您,不知在香港回歸祖國一周年時,能否藉此表達我的心意。請您指正。」

戴方先生(左)於一九九八年與作者合照及贈書。(作者提供)

沒有想到,劉以鬯社長不僅刊發了原詩,還親自給我寄來了通知單,詳細告訴我在《香港文學》第一百六十二期刊出等事項。劉社長是知名作家、身兼社長,得多繁忙!為我的詩作,他親力親為,信封上的「譚芯芯先生」讓我好生感動!我是小字輩,劉以鬯社長的人格品性躍然紙上。

李老師是單位內部刊物的編輯,他在編發我的文章時,精心配了一幅圖片,是一個可愛的女娃閃爍著大大的眼睛,對著一磐石磨,像是在思索,像是在對話。我抑制不住激情,將香港作家的艱難與艱辛、無怨無悔地為華文文學奉獻的精神寫進〈石磨.娃娃〉。

一九九八年八月,《香港文學》刊發了〈石磨.娃娃〉,劉以鬯社長在編後記中對此文做了說明:「譚芯芯來港公幹,曾與部分香港作家交談,對香港作家的艱難與艱辛有所了解,回京後寫了〈石磨.娃娃〉一文,交本刊發表。」

李老師來信告訴我,編後按語很重要,除了說明選編原則,還有推介的作用。

正如劉以鬯社長所言,我與香港部分作家交往後,深切地體會到他們在艱難中堅守著對文學的摯愛與責任。

李老師和戴方是福建同鄉,親如兄弟。李老師將我寫的《李遠榮訪談錄》寄給戴方的母校首都師範大學校刊時,我記住了戴方。

一九九八年二月六日,我在香港參加華僑華人總會新春聯歡活動,其間聽到主持人報幕:「請香港作家戴方先生朗誦他的詩歌紫荊花朵朵嬌艷。」我走上前去,打著李老師的「旗號」,與其相識了。

我離港前,戴方老師三次打來電話,和我談文學,談人生經,似是故交。

一九九九年建國五十周年之際,戴方老師即應邀來參加首師大的校慶活動。北京相見,又一次助燃。澎湃的激情,讓我在一個完整的中國人中刻畫了戴方,發表於《海內與海外》雜誌。而戴方老師謙遜地說:「以平實為好」。在香港再次發表時,他堅持改為一個平實的中國人

因為母校,因為親人,戴方老師多次往返於京津港之間。每次到京,他一定約我見面,將住處安排在離我近的地方,方便我們推心置腹。

在戴方老師的書中,在與他的交往中,我讀懂了這位香港金牌主持人。在他七十周歲生日前夕,我送給他一份禮物——四萬五千字的《收穫四季》。 「戴方築就了一道風景。他以自己特有的風度告訴人們對生命的感悟。如果說他的生命是一首歌,他正在一路高歌。他是一片無際的大海,四季翻捲著激情的浪花。」

書蘭贈送作者的書。(作者提供)

二ΟΟΟ年八月,李老師寄來一封信,說是香港女詩人書蘭出了一本愛情詩集《放飛月亮》,他為詩集寫的評論發表後,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想聽聽我的意見。我和李老師在文學上知無不言,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於是連夜回信。

信寫完了,我的情緒卻被調動起來了,很興奮。我在信的結尾加了一句註:如有可能,可以發表。沒想到,這句註腳引發了一個非常曲折的故事。

同年夏天,李老師和書蘭一同參加香港作家聯會活動時,他請書蘭送我一本簽名的《放飛月亮》,並代為寄給我。精美的紫羅蘭色詩集,瀰漫著淡淡的幽香,靈動的詩行閃爍著愛的芬芳。

二Ο一二年五月,我請李老師將我寄去的作品集《芥舟影塵》轉交給書蘭。她收到後,特意從香港打來電話:「你還記得我呀?」

「怎麼不記得,你的《放飛月亮》寫得很美。」

書蘭開心地說:「我做了一個統計,凡是喜歡我這本詩集的人都長得很漂亮。」

可愛的書蘭理論,我們在電話中暢談了四十多分鐘,聊人、聊文、開心地笑著。她高興地說:「下次我到北京,一定去見你。」

二ΟΟ三年,李老師來信告訴我,李光前先生捐資創辦了福建國光中學,現任校友會會長張高賢先生發起並與人合資,出版一部國光中學校友的紀念文集——名為《思源》,集中收錄了我為戴方老師撰寫的〈一個平實的中國人〉。李老師正在編輯,出版後張高賢先生會送給我一冊,並建議我寫一篇短文,表示感謝。

我不是國光中學校友,但我是國光校友們的朋友。〈國光——國家的榮光〉是我被感動的心聲。 「五湖四海、各行各界,無不刻下了國光校友的足跡。《思源》濃縮了師生們對國光中學刻骨銘心愛的記憶和一片深情。國光中學植根祖國大地,歷經六十年風雨,如今它已桃李芬芳。國光,福建的驕傲,國家的榮光。」

《思源》讓我和張高賢先生結下了友誼。他書信的字跡舒朗飄逸,奔放著自由的情懷;他電話裏的聲音,渾厚而寬廣;他生命中豁達誠信,盡在寄送給我的《一代人》、《揚波軒隨筆》、《流月濤聲》三部曲中。

張高賢先生贈送作者的三部專著。(作者提供)

神交日深。二Ο二Ο年,張高賢先生在微信中的一句感慨:「一笑風雲過,誰還記滄桑」,令我對他這個耄耋之年才遲來的「紅二代」身份感嘆與敬意共生。「歷史塵煙中,坎坷與磨難為他積累了一筆巨大的精神財富。沒有那些滄桑的造就,無論如何不會形成他堅強的性格;沒有那些悲愴,他也許不會與命運相搏;沒有精神魂魄的人,如何能歸根復命,反哺報效養育了他的祖國?」〈真的張高賢〉是我與他數次核對史實而寫就的。多方水土造就了一個張高賢!

李老師經常將香港的文學刊物寄給我,使我熟悉了許多香港作家以及他們的作品。我在〈無悔〉中記錄了李老師和張詩劍、陳娟夫婦之間的文學友情。

李老師向我介紹過,張詩劍、陳娟夫婦身居香港多年,把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投入到文學活動,他們以執著的信念、不屈的意志,扛著《香港文學報》的大旗,一路走來,令我感動而敬重,我感嘆他們的艱難與輝煌;為他們不屈的意志而高歌。

二ΟΟ三年九月二十八日,李老師隨香港政治經濟文化學會赴京參加建國五十四周年國慶活動。這是我和李老師在港分別五年後第一次重聚,欣喜並激動著。來不及細談,李老立刻將同行的張詩劍、陳娟夫婦、巴桐先生介紹給我。

張詩劍、陳娟夫婦迅速打開行李箱,把他們隨身攜帶的《生命之歌》、《秋的思索》、《玫瑰淚》送給我,真的令我好驚喜,好感動。

他們把行李放進客房,立刻回到大堂。我在感受香港人快節奏的同時,深深地感受著他們的真情。他們沒有訴說一路風塵勞碌,只是講述香港文人的艱辛、香港文壇的成果、香江文學的明天。文學已融入他們的生命。

我和張詩劍、陳娟夫婦成了好朋友,他們來北京時,再忙也約我相見,《香港文學報》成了我耕耘的熱土。張詩劍先生的長詩《香妃夢回》出版後,立刻寄給我一冊。我讀著那蕩氣迴腸的詩行,感悟著他不同凡響的神思。幾次提筆想寫點兒什麼,又作罷,我沒有能力讓自己的文字與香妃夢齊飛,內心深深遺憾著。

陳娟的小說《曇花夢》於上世紀從報刊走向影視,並被改編成多種藝術形式,可謂一炮而紅。

雙夢齊輝。張詩劍陳娟夫婦的母校福建長樂一中為傳承他們崇高的精神,建立了「雙夢樓」文學館。李老師和我送上衷心的祝福。

張詩劍先生贈送作者的詩集(圖左、中)。 二ΟΟ三年拍攝 ,從左至右張詩劍、陳娟、作者、李遠榮、巴桐(圖右)。(作者提供)

二ΟΟ五年十月,李老師因為正在撰寫香港中旅大事記,來北京查找資料,我全程陪同。

美好的秋天,我陪李老師去看望他青春的夥伴、在京的國光中學校友、《光明日報》美編戴惠文先生。在戴先生的新居,聽著舒緩的音樂、環顧書卷、墨香、攝影,那是一種美好的享受。靜靜地聽他們敘舊,聞著杯中陳釀,分享著他們種在歲月中的友情。

李老師的《秋思集》出版後,請我幫忙轉寄給戴惠文一本,我遵囑照辦。很快,戴惠文先生回贈給我他的《書畫審美基礎》。此書就名家字畫亦講亦評,深入淺出,引人入勝。與我而言,恰似雪中送炭,成了我的教科書。

李老師曾請香港作曲家廖寶恆先生為我們的詩歌《擁抱香港》譜曲。歌曲獲得國際中華文化藝術協會舉辦的「原創歌曲大賽」金獎。

二Ο一一年,李老師在國光中學校友會活動中,與學長侯世恭相識。侯老師是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跳動的音符承載著他全部熱血。

李老師請侯老為《擁抱香港》重新譜曲,並製作成視頻,送給我。這是一件珍貴的禮物,也開啟了我們三人三地創作歌曲的先河。

為慶祝香港回歸二十周年,李老師提議我們合作寫首歌,我們三人心意相通,創作了《藍色的港灣》。歌曲傳揚開來,並榮獲香港音樂文學會、中國聲樂家協會「慶祝香港回歸祖國二十周年原創歌詞歌曲大賽」金紫荊獎。

消息不脛而走。港贛文化教育促進會會長段東風女士請李老師為該會寫一首會歌。李老師徵詢侯老和我同意後,我們第三次合作,創作了《香江廬山人》。

歌曲飛揚,心潮飛卷。我們三人年齡的首位數字依次為八、七、六,加上三人三地的特殊性,憑藉手機微信、靠時空傳送,創作歌曲,這是一個鮮見的合作團隊。二Ο一九年八月,我們這個組合有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八七六.三地飛歌」。

二Ο二Ο年,新冠疫情肆虐。侯老提議再次合作一首歌曲,以盡我們抗擊疫情的熱血衷情。

疫情就是命令。事不宜遲,不捨晝夜,網絡切磋,邀約歌友,後期合成……《光輝旗幟》告成! 「八七六.三地飛歌」。

不能奮戰抗疫前線,我們的歌聲可以出傳遍大江南北! 《人民日報》客戶端等多家媒體報道並刊載了《光輝旗幟》。

《光輝旗幟》好評如潮。八十六歲侯老卻因操勞住進醫院。

二Ο二一年,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為慶祝這一百年盛事,侯老又率先提出創作歌曲。 「八七六.三地飛歌」同心合力,默契無間。創作過程,緊張、興奮、勞累,「八七六」三人身體均有恙無險。

二Ο二一年三月,《輝煌百年》問世!我們的心聲,我們的心血,融匯在喜慶的洪流中。侯老欣然賦詩:「三地五歌不算多,詩詞曲韻漫山河。何需感嘆相識晚,八六七秋奈我何?!」

二Ο二二年二月十六日,侯老不幸謝世。他創作的歌曲《把生命的曾經留下》,詮釋著他動人的一生。 「八七六.三地飛歌」痛失良師益友,李老師和我哀輓侯老:

一世為歌來 百曲伴永生

奉恭赤子心 譜寫家國情。

建國七十周年時,李老師提議與我以詩讚頌偉大的祖國。組詩《為你高歌 我的祖國》以激昂的情緒抒發了我們的愛國情懷。香港電影編導淵懿先生為此詩作了配樂朗誦。他對詩的理解,對感情的把控,對聲音的運用,無一不在精心地創作,使作品達到了激情奔放,在昇華中久久迴盪。

現代的聲像技術,讓我又認識了新的朋友,一個多才多藝的淵懿先生。

在香港中華文化總會、香港散文詩學會、國際華文詩人協會舉辦的「記住鄉愁」世界華文散文詩比賽中,李老師與我合作的《魂夢香水灣》榮獲銀獎。淵懿先生再次用聲音表達了對作品的深刻解讀,對友情的極為珍視。經他朗誦,鄉愁被深化得那般濃烈,愁緒被宣洩得淋漓盡致。我如醉如痴,數聽不已,心海泛舟……

用李老師的話說:「三大慶典我們都有作品參與,此生無憾」。

唐至量先生雖已遠去天堂,但我珍藏著他的書和信。

感謝文字!讓我用它記錄了「朋友圈」。

感謝李老師!讓我相識了這麼多文壇好朋友。

二Ο二二年九月八日

譚芯芯簡介:女,北京退休幹部。作品見諸於報刊、新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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