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牛尾湯傳說

范軼倫

那晚回到宿舍,已經是夜晚十一點多。雖然從翡翠山到大學站的磁懸浮地鐵通宵運行,但我還是選擇坐城巴慢悠悠晃回馬料水,因為中間可以經停觀音街。兩小時前,我站在南豐工業大廈的十七樓等候升降機,初秋的風刮進襯衣,涼意如一旁引導退場人流的賽博人冰冷的手,那一刻我想到的最溫暖的東西,是曾記牛尾湯。

於是我坐上E42城巴,在第五站的觀音街下車。步行二十多米,左轉兩次,再右轉一次,便看見了那塊熟悉的綴著小彩燈的白底紅字招牌。

三百多呎的店面,坐著疏疏落落幾個食客,沒見到一個服務員。老闆也不在,他的兒子在招徠客人。他們都用左手執湯勺。

「Miss想食的咩?」曾仔面容白淨,戴著玳瑁細框眼鏡。他用雙手擦了擦圍裙,在上面留下幾道淺淺的水痕。

「牛尾湯,少麻,走蔥,唔該。」

我盯著那道痕跡,才發現他的左手皮膚較之右手要暗一些。在《身體改造條例》通過後,許多市民都會對身體局部進行改造,以更好適應生活工作所需。食肆工作者對手進行防水處理,就如百年前做個整容手術一樣平常。

「唔好意思,牛尾湯賣晒了,不如…試下其他?」曾仔面帶歉意地搓著手,打開的鍋裏只剩下幾塊西紅柿和牛肉碎。

「那……」我胡亂看著牆上的一排菜單,「還有生菜鯪魚羹咩?」

「有!」

「咁……要兩碗唔該。」

「得!」

四十五分鐘後,我走出陳宿五樓的升降機。走廊的燈隨著我的腳步聲——也許還有手中塑料袋的摩擦聲,次第亮起,明如白晝。儘管已是夜晚十一點多,依然可以聽到兩邊寢室裏傳來的各種聲音:吹水(聊天)、打機(玩電子遊戲機)、傾Pro(討論小組作業group project)……香港大學生的夜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走廊盡頭的五二七便是我的房間。同房是大四讀中醫的local(意香港本地生),周五例行回家,所以周末便只有我一個人。我把鯪魚羹放在桌子上,從床底拿出我的「秘密武器」。

「睡了嗎?我給你買了宵夜,送下來?」 訊息發出,我踢掉鞋子,一屁股癱倒在床上,將手機設置為語音傳輸,閉上眼睛。

「好啊!這麼晚才回來,你又去『城市之光』了咩?」

溫柔的女聲從手機中傳來,但和阿蒸本人比起來還是差了點。

「對,今天是他們秋季新劇《樹之靈》的首場演出,我好不容易搶到的票。」我閉著眼睛,黑暗中又浮現出了舞者的身影。那些身體高矮有別、胖瘦不一,有人造皮膚,也有金屬假肢,隨著音律自在舞動,配合默契,卻是別樣的渾然天成。

「他們的編舞越來越有自己風格了。這次的海報很棒,聽說是新來的設計師做的。我給你帶了一張海報的明信片,跟宵夜一起送下來?」

「好啊。有機會我也去看看。」

阿蒸說有機會,大概就是從宇宙大爆炸到今天的時間跨度,或者是億萬光年的距離。作為天體物理系的三大學神之一,我覺得她的時間不應拋擲在某工業大廈十七樓的獨立舞劇團裏。

將一碗牛尾湯和塑封明信片小心翼翼地裝入「秘密武器」——一架CRS08型號的古董無人機中,我打開窗戶。撲面而來的是中大特有的山野氣息。從窗外看去,遠處的吐露港依然燈火通明,而這裏一彎新月,幾聲蟲鳴,自有天地。

阿蒸的房間在我的正下方,其實我只要用條長點的繩子將吊籃放下去便可。但,想到那個傳說,我還是選擇用無人機。

「收到,明天見。」 兩分鐘後,CRS08在嗡嗡聲中飛了回來。籃子裏躺著一張紙條,墨跡未乾。

 

「昨晚幾點睡的黑眼圈這麼大……」

我把從後門偷偷溜進來的阿蒸扯進身旁的座位裏,往她手裏塞了一個茄蛋治。

「沒有很晚」,阿蒸右手接過三明治,左手就從書包裏掏出筆記本,動作嫻熟,「昨天十二點交了相對論課的作業。那個時空連續體的理論很有意思,我自己多做了點research,兩點睡的吧。」

「這叫臥蠶,不叫黑眼圈。」她咕噥著補充了一句。

這學期我和阿蒸一起修一門大學通識。而認識她是一年前的另一門大通,叫「行萬里識中國」。當時這個一口氣回答了海上絲綢之路三個問題的天才少女,就坐在我旁邊。 「我是泉州人。」她在一陣唏噓聲中氣定神閒地坐了下來,朝一邊目瞪口呆的我眨了眨眼。

「對了,昨天的牛尾湯很好喝,」阿蒸猙獰地打著哈欠,細軟的頭髮貼在頭皮上,襯得臉有點兒大,「在曾記買的?」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隨後,一股寒意從腳底湧了起來。

「牛尾湯?」

「是啊,有點麻,一喝就是曾記的味道。」

「可是……」寒意逐漸吞沒我全身。

「我給你送的,是……」我從嘴裏擠出那幾個字,聲音已經細如蚊蠅,「生菜鯪魚羹……」

阿蒸沒有回答。

一分鐘後,我們四目相對。偌大的二百人的教室,突然好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明華堂牛尾湯 」

你有喝過牛尾湯嗎?滋味不錯吧!據傳明華堂曾有這樣的鬼故——那裏有一雙情侶,女的剛巧住在男的樓下,房間的擺設又恰到好處。每晚女方必預備牛尾湯,然後將湯連盛器用繩吊落下面的房間,給男同學享用。兩人生活甜蜜,羨煞旁人。唯好景不常,一次二人外遊遇賊劫,男的為了護花,竟成刀下鬼,女的憂鬱成病,未幾亦離開人世。這兩房間亦同時換上新房客了。怪事就發生,住在樓下的男同學也受到同樣看待,每晚也有美味的牛尾湯從樓上房間吊下來,那男生還以為樓上的女同學對自己有意,忙搖個電話去多謝一番,卻換來大罵一頓,男的莫名其妙,經宿舍工友解釋,嚇得立刻搬走,然後大病一場!你想想,他喝的會是什麼呢?

《脈絡》第三十屆崇基學生會出版。

一九八一.九

「伯宿牛尾湯」

校園周不時有鬼故傳出,而提起中大,大家實時聯想到的必有「牛尾湯」的份兒。相傳故事發生在聯合書院的伯宿(伯利衡宿舍),與大多數大學宿舍一樣,女生住上層,男生住下層,以防偷窺。那時,有一對就讀醫科的情侶,男的住一樓,女的住二樓,體貼的女生為了時時為功課而廢寢忘食的男友,於是每晚都會從窗台吊下一碗牛尾湯給對方飲用,體貼周到。好景不常,二人漸生摩擦,男生拒絕食用女生每晚吊下來的牛尾湯,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女方傷心欲絕,之後便再沒有為男生送湯,二人不久亦告分手。日子一天天過去,某個晚上,男生再次在窗台看到久違了的湯壺,好奇心驅使下,接過來打開一看,赫然是EX的頭顱,當場嚇昏了。自此,中大校園不時傳出,男生居住的房間久不久都會有湯壺從樓上吊下來,至於有沒有人敢接敢打開就不得而知。

——《中大四十年》特輯

《中大學生報》,二ΟΟ四

……

我和阿蒸盯著鋪滿一桌的資料發呆。此時我們正坐在大學圖書館地下一層校史檔案館的角落裏。雖然所有圖書館資料都已經數字化,隨時隨地都可以通過「Meta Academia」訪問數據庫,我們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大圖。

二進制世界是被袪魅的,要召喚古老的不可知之物,你必也要身處古老之中。

用「牛尾湯」作為關鍵詞搜索,所有相關的資料都被書架上的自動機械臂取出放入傳送帶,再由機器人館員送到我們面前,並附上兩副文獻查看專用手套。

白手套,黃梨木書桌,泛黃的書本和檔案,加上阿蒸手裏的黃銅放大鏡。當外面的世界被電子屏幕吞沒,這裏依然保留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蒸汽朋克風格,也許是殖民地時代最後的烙印。

「牛尾湯」的傳說是我們入學第一天就听到的「鬼故」。這個故事經過一代又一代中大人的講述,已經衍生出了不計其數的版本,上世紀甚至還有電視劇將此翻拍為劇集。雖然我和阿蒸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還是心有戚戚——之所以用CRS08而不是吊繩送湯,正是因為如此。

但事與願違,我們還是「撞鬼」了。

我與阿蒸復盤了一下認識一年多來通過CRS08互相遞送的宵夜,結果發現倆人的記憶似乎陷入黑洞,完全無法準確複核。我們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在打開那個盒子之前,你永遠不知道裏面裝的是生菜鯪魚羹,還是牛尾湯。

「等等,你看,」阿蒸撥開一本磚頭厚的A Social Anthropology of Ghosts in Twenty-first-century Hong Kong,指著壓在下面的報紙的一角,「這裏提到了陳宿。」

那是一張典型的二十一世紀初的報紙,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變得脆生生的。儘管帶著防護手套,我還是盡量小心翼翼地翻閱。

即便是一則尋人啟事,依然帶著這個城市日報一貫的獵奇氣質。二ΟΟ八年,來自四川的中大女生梁某離奇失踪,學校和家人遍尋未果。報道的最後,是一條不可免俗的來自發布者的寄語:

雅,如果你看到這則消息,請一定要聯繫我。很想念你做的牛尾湯,我在陳宿四樓的pantry等你。

男友:天誠

「天誠……」我念著這個名字,隱約有種說不出的熟稔。

書架後的玻璃窗外,小白腰雨燕的身影在落日的餘暉中翻飛,整個黃昏彷彿是一條無形的五線譜,它們就是上面跳躍的音符。

電光火石間,我的眼前浮現出一幅肖像,記不清模樣,只看見裝裱玻璃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掛的白瓷牆上隱約有油煙的痕跡,頭頂是呼呼的冷氣,與桌上升騰起的熱氣交鋒,形成一個個微型熱帶氣旋,裹挾著嘈雜的低語,攪動著誘人的香味。畫像的右下角,用行楷書法工整地寫著一個名字:

「曾天誠」

——曾記牛尾湯的創始人。

傳統的港式牛尾湯,是羅宋湯的本土改造。為何要選用牛尾來煲湯?因為它有肉、有骨又有筋,牛骨中的骨髓更會為湯帶來一定稠度。當濃郁的西紅柿湯底融入了牛肉的脂香,加上捲心菜、西芹、胡蘿蔔等諸多蔬菜帶來的清爽口感,喝上一口,可以驅散一整天的疲憊。

而曾記牛尾湯最特別的地方,是其中的一味調料:花椒。

這不是香港常用的食材。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只是喜歡舌尖那酥麻的感覺,為湯口溫柔敦厚的感覺帶來一點格格不入的驚喜。

曾仔知曉我們的來意後,沒有顯得吃驚。他把我們引入卡座。五點多,正是下午茶和晚餐之間的空檔,店面裏除了一個戴著老式耳機的中學妹,並沒有其他人。

我和阿蒸各自點了一杯凍飲,在曾仔準備茶水的時候,我終於可以仔細端詳那幅肖像。

照片上是曾天誠的半身像,身著舊式的三件套條紋西裝,手中端著一隻白瓷碗,眉宇間英氣勃發。但細細看去,卻似乎籠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憂思。

「那是我的阿爺。」粤語稱「祖父」為「阿爺」。

曾仔將兩杯鴛鴦奶茶放在桌上,在我們對面坐了下來。知曉我們來自內地,他努力轉用普通話。

「他退休後開了這家湯舖,最初只打算賣牛尾湯,也是這家舖頭名字的來源。但考慮到單賣一個菜品太risky,所以加多了其他選擇,比如生菜鯪魚羹等等。

我和阿蒸不禁莞爾。

「不過,賣得最好的,始終都係牛尾湯。因為呢道湯的recipe,是他親自鑽研出來的。」

「那……」阿蒸從書包裏掏出半截紙,似乎有點猶豫,「你知不知道……」

曾仔的目光停留在那張報紙影印件上,點了點頭。

「我看過呢則尋人啟事。不錯,上面的那個『天誠』,正是阿爺。」

阿蒸的茶勺撞擊著冰塊和玻璃,發出清脆的叮叮噹當聲。每當緊張的時候,她的杯子都會遭殃。我輕輕碰了碰她的腳。

「阿爺當時在中大讀物理,他在大二的時候認識了來自內地的梁小姐,兩人很快墜入愛河,甜蜜拍拖。然而好景不長,那一年梁小姐的家鄉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她的至親在那場大災中盡數離世。噩耗傳來,她崩潰了。」

從桌子下伸過一隻柔軟的手,掌心有點潮濕。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卻依然努力回憶著歷史書上對於那一年的描述。上個世紀初的那一年……一場罕見的八級大地震,發生在中國西南。

「阿爺好心疼她,但這種悲慟,說再多感同身受都是虛無。他唯有悉心照顧,為她準備每一頓餐飯。阿爺知道她思念家人,但又害怕家鄉的食物會令她睹物思人,於是,他在她平日愛喝的牛尾湯裏,加了幾顆花椒。」

「他們第一次約會,是在旺角一家茶餐廳,梁小姐第一次喝到港式牛尾湯,喜歡得連喝了兩碗。阿爺把秘製牛尾湯送來她宿舍,那是三天來她第一次有了表情。甚至算不上最淺的笑容,只是有那麼短暫的一瞬,她的面容終於不再是冰封著的絕望。她一口氣喝了一整碗湯,對阿爺說,謝謝你。好彩(粵語『好在』的意思)有你。」

曾仔的眼神有些飄忽,那聲音遙遠得不像來自他的口中。

「一周後,梁小姐卻突然消失了。那天下午,阿爺去探望梁小姐,卻發現她宿舍的桌上留著一碗喝了一半的牛尾湯,所有東西都在,人卻不知所終。不僅是阿爺,學校和梁小姐在四川的親人都在震驚中尋找著她的下落。阿爺甚至還在報紙上刊登了尋人啟事——就是你們找到的那張。可是,梁小姐一直沒有回來,隨著時間推移,這起失蹤也成了一宗謎案,漸漸被人們淡忘。」

我的目光移到了牆上的肖像,那縷深藏在眉宇間的憂慮,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只有阿爺從未忘記,他化悲憤為力量,努力讀書。一年後的某天深夜,大四的他正在宿舍趕美國博士申請的材料,突然聞到窗外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

「牛尾湯?」阿蒸的指甲深深陷進了我的手臂。

曾仔點了點頭,「阿爺打開窗戶,但是,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我和阿蒸面相覷。

一片沉默中,只有冷氣機的嗡鳴聲迴盪在空空的店舖,曾仔站起身來。

「來,我帶你們去看看後廚。」

未等我們反應,曾仔已向裏間走去,朝我們揮了揮手。

「啪嗒,」瞳孔識別鎖打開的一瞬間,我和阿蒸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燃著旺火的灶台、溢出泡沫的水池、擺滿食材的架子……想像中食肆後廚會有的樣子,都沒有。而位於房間中央的,是一個近兩米高的巨型白瓷罐裝置,頂部連接著拱形的金屬導管,另一頭通往旁邊一個體積略小的金屬罐。從金屬罐的底部伸出的三個玻璃管,又不斷分叉延伸,如藤蔓般佈滿了房間的牆壁,翻騰著妖冶的茄紅色氣體。整個房間散發著濃郁的混合著西紅柿和牛肉脂香的氣息。

「午安,」一個賽博人從陶瓷裝置後探出腦袋,雙手不停上下操作,我才看見罐身側面佈滿了各種電子按鈕,在昏暗的燈光中閃著各種顏色的光。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在店裏從來沒見過一個服務員。

曾仔走到白色瓷罐前,「但阿爺一直堅持那不是幻覺,他也一直相信,梁小姐一定還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後來他成功申請到麻省理工大學的物理博士項目。因為梁小姐的事情,再加上自己的興趣,最終選擇了地球物理和AI相關的交叉方向。若干年後,他已經是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數據驅動物理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在某次數據檢索中,阿爺發現梁小姐消失的那個下午,她的家鄉曾發生了一次劇烈餘震,而在中大同時發生了區域能量場波動。」

「他去到梁小姐的家鄉,可惜並未有收穫。再後來,他辭掉了在研究所的工作,回港後,就在觀音街開了這家牛尾湯舖。」

「那你的阿嫲不會……介意麼?」 阿蒸有些欲言又止。粵語稱「祖母」為「阿嫲」。)

曾仔笑了,纖長的手指從前額滑入的髮絲。隨著「咔噠」一聲,我用雙手摀住了嘴巴。

我看到了他的大腦。確切地說,那並不是大腦,而是無數電子迴路和芯片構成的——城市,我想到了「城市這個詞,一座閃爍著無數流光和記憶的城市。

「阿爺創造了我。或者說……阿爺把他的記憶傳給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又傳給了我。」

「我們相信,只要能聞到阿曾親手煲的牛尾湯的味道,梁小姐就一定能找到回來的路。」

從曾記出來,已是華燈初上。我和阿蒸搭上E42,在二層最後一排的位置上相依而坐。阿蒸從高能物理角度同我解釋梁小姐消失的種種可能,我卻依然聽得一頭霧水。

閉上眼睛,我想像著當年的阿曾和阿梁,他們會像所有中大的戀人一樣,去天人合一拍影,去女工吃咖哩魚蛋,在烽火台前看夜景……我想像著阿梁第一次喝到港式牛尾湯驚為天人的模樣,想像後來她無法抑制的眼淚,想像阿曾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然後那天的那一口牛尾湯,帶著舌尖上微微的麻味,溫暖了她的整個世界。

那是屬於他們的刻骨銘心。

「還記得我們在大圖查的資料麼?其實早在曾生和梁小姐之前,中大就已經有牛尾湯的傳說了。」

「嗯,」我點了點頭,喃喃低語,像是說給自己聽,「也許真的有平行世界。」

「呀!忘記問曾仔,曾生是哪一天聞到窗外有牛尾湯的味道了。」

「你懷疑前天晚上喝到的,就是同一……?」

「對,曾生當年就住在我的房間……」

我和阿蒸相視一笑。

牛尾湯的故事,也許也在許許多多的時空裏流傳著。而我相信,阿曾和阿梁,也終會在某個時空裏,再次相見。

那碗永不冷卻的牛尾湯,是照亮她歸路的長明燈。

後記:「牛尾湯」是我的母校香港中文大學最為出名的「鬼故」之一,在流傳於校園的所有鬼故事中,這也是最為溫馨的一個。畢業多年後,在大洋彼岸提筆寫一個關於香港的科幻故事,它在第一時間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謹以此文紀念我的大學歲月和陪伴我走過的友人。也願所有的中大故事,都有一個溫暖的結局。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范軼倫簡介:科幻作者、學者、翻譯,世界華人科普作家協會副秘書長。短篇小說曾獲未來科幻大師獎及賀財霖科幻文學獎,作品散見於《科幻世界》、《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Apex、Future Fiction等平台。曾擔任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評委、成都八光分文化品牌傳播及公關總監,現為加州大學河濱分校「推想小說與科學文化」方向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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