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強
題記：二Ο二一年七月二十五日，「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包括了泉州地區二十二處古代遺產點，安平橋為其中之一。
安平橋，俗稱五里橋，位於晉江市安海鎮和南安市水頭鎮之間的海灣上，因古代安海又稱安平，所以稱安平橋。安平橋為南宋初期（西元一一三八年）泉州郡守趙令衿帶領當地民眾所造，窮十三年之功方告成功，距今已有八百七十年的歷史。因為全橋長達二千二百五十五米，約近五華里，所以俗稱五里橋。
五里橋為跨海樑式石橋，是我國古代最長的著名橋樑，被國務院在一九六一年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它與泉州東北邊的洛陽橋遙相呼應，兩座橋都是泉州市十大景觀之一。今天，超過五里的現代橋樑已經很平常，但在八百多年前，五里橋的長度名列全國第一，在世界上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記得多年前在南京長江二橋的橋頭公園內的「橋樑展館」裏，看到對洛陽橋和五里橋的介紹，感到非常親切和自豪，特意在展示的大型圖片前照了一幅照片紀念。
穿過城堡式的橋頭亭，眼前豁然開朗，古樸而漫長的石橋壯觀呈現在人們眼前。只見石橋象一條向南蜿蜒而去的巨龍，一眼望不到盡頭。據資料介紹，整座橋有橋墩三百六十一座，橋孔三百六十二個，橋寬三至三點八米。巨大的石塊和石板，全部採自海中的大佰島和金門島，最長十一米，短的也有五米，重四至五噸，最重達二十五噸。在當時沒有任何機械和起重設備的條件下，人們利用潮退把石塊放上木排，等潮漲時運石和上墩。根據水流的緩急，分別建造了長方形、半船形和船形各種橋墩。站在溯風凜冽的橋上，望著眼前雄偉壯觀的長橋，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無窮智慧、堅毅精神和高超工藝，令後來者由衷的讚嘆、無限的敬佩和自豪。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我第一次走在五里橋上，那時橋面約有近一半的石板已經坍圯，橋面凹突不平，比較難行，橋兩邊也幾乎沒有了護欄。幾十年過去了，現在橋面石板已經補齊，看得出新舊參差的色澤，兩邊也新裝了石欄杆。舊的石板由於數百年的人行車輾和風雨海水的侵蝕，表面非常平滑，看得出歷史的久遠和歲月的滄桑。歷史是代替不了的，歷史可以借鑑，需要繼承和宏揚。
那時站在橋上，可以看到寬廣的海灣，近旁有一長排鹽田和灰黑色的灘泥，遠處是碧波萬頃的大海。現在，橋兩邊只剩下寬數十米的兩道「溪流」，兩邊岸上有一排松林，透過樹間的空隙，再遠些就是連成一片的各種建築物，眼界，再也無法伸展開去。記得老一代人向我講過， 在上世紀的二、三十年代，他們中有許多人就是從這裏乘船下海到廈門，或者直接漂洋過海到南洋謀生的。現在，到南洋很方便了，從廈門國際機場出發，飛機只要兩、三個小時就到了。但是大海，卻已經退到很遠的地方了！
漫步石橋上，海風從大海那個方向吹來。我走得有點熱了起來，任思緒追逐歷史的長河。眼前 浮現了八百多年前的那一幕：數千民工泛海浮筏運石砌橋，該是何等的雄偉壯觀啊！北宋的泉州郡守蔡襄造了洛陽橋，九十多年後南宋泉州郡守趙令衿步其後塵也造了五里橋，成為泉州南北兩大通道，為泉州地區的經濟發展和對外交通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南來北往，橋的石板上留有多少腳印和車轍，就留有多少人間故事。八、九百年過去了，洛陽橋和五里橋都因老舊和不適宜車輛通行，都好像鬆了一口氣悠閒地歇在那裏。它們完成了歷史使命，卻承載著厚重的內涵和歷史的滄桑，供人們漫步憑弔和幽思。
五里橋有橋亭五座，走到橋一半時，有水心古亭一座，又稱中亭，是規模最大的一座。這裏是橋中間的一座小島，地勢開闊，環境清幽。中亭實際是一座小型寺院，兩邊綠樹婆娑，寺內供有佛祖坐像，四季香火鼎盛。亭上額書有「水心古地」四字，兩邊有一對楹聯寫著：「世間有佛崇斯佛，天下無橋長此橋」。亭外兩邊牆上和南側空地上有歷代建橋修橋的碑文，這裏實際上是一座記載五里橋歷史的小型博物館。走了一半路，也有點累了，人們可以在這裏小憩；八百多年歷史的沿襲，可以在這裏追尋。
在南側近橋的第一塊石碑上，鐫刻著郭沫若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考察參觀五里橋時寫的〈詠五里橋〉詩文，詩中反映了當時橋下已經開始淤塞的情況，並借 「蔡襄解醋」的典故聯想和歌頌民族英雄鄭成功的歷史功績。我想起歷史上的那個甲申年，正值中國的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即將進入戰略反攻的關鍵時刻，郭沫若發表了一篇著名的史論〈甲申三百年祭〉，文章總結了明末李自成農民起義最終失敗的歷史教訓。當時毛澤東對這篇文章評價很高，把它推薦給全黨學習，並且號召全黨要「引以為戒，不要重犯勝利時驕傲的錯誤。」
歲月如蒼狗白雲，又是多少年過去了，五里橋，一直在我心中。
二Ο二一年十一月十九日
（本文圖為資料圖片）
徐國強簡介：原籍福建晉江人。一九七八年移居香港，現為香港作家聯會永久會員，香港書評家協會榮譽會長，香港文學促進協會常務副理事長。出版有《千里關山千里夢》和《徐國強短詩選》等散文、詩歌、書評六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