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童年的光亮與溫暖──談周蜜蜜的《五羊城的小蜜蜂》

徐 魯

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家,都會與自己的童年時代保持著親密和永久的聯繫。誰可以時常「回到童年」,誰就有可能成為兒童文學作家。《長襪子皮皮》的作者、瑞典童話家林格倫宣稱:「世界上只有一個孩子能帶給我創作的靈感,那就是童年時代的『我』。」這位「童話老祖母」還說:「為了寫好給孩子的作品,我必須回到童年去,回想童年時代是什麼樣子的。『那個孩子』活在我的心靈裏,一直活到今天。」

周蜜蜜的《五羊城的小蜜蜂》是一本回憶童年的散文集,寫的全是作者小時候親歷的故事,以及親人們和周邊生活環境對她成長的潤澤與影響。她在開篇引用一段「媽媽的話」,作為全書的「獻詞」,也在告訴小讀者,每個人的小時候,都像天空裏第一顆出現的星星、第一次看到的花兒、搖籃裏聽來的歌一樣閃亮、鮮艶和寶貴。

與一般的孩子相比,作者的小時候是幸福和幸運的。她的爸爸、媽媽都是著名的作家,爸爸還是一位「老革命」,長期擔任文藝界的領導;媽媽是一位兒童文學家和兒童教育家,為孩子們寫了幾百本書。在〈夜迷離——我是誰?〉這篇裏我們看到,從上幼兒園的時候起,她就開始接受爸爸、媽媽的「文學培養」了。爸爸、媽媽「希望她生得好,長得好,今後過的日子也甜甜蜜蜜的快樂幸福」,所以,給她取的名字叫「蜜蜜」。媽媽喜愛小蜜蜂,正在給雜誌寫一個「小蜜蜂」的專欄。在媽媽心目中,小寶貝將來也應該像辛勤的小蜜蜂一樣,用自己的勞動釀造出甜甜的蜂蜜獻給人類,當然,「如果做得不好,不乖的話,小蜜蜂就會刺一下你」。後來,蜜蜜果然親身嘗到了被刺一下的滋味。

〈「故事大王」的寶藏〉和〈嚴師愛徒隔代情〉分別寫外公、外婆的故事。外公是一位和藹慈祥、富有家國情懷的老學者,也是一位循循善誘的「故事大王」。「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公公的故事全是有聲有色、有血有肉,而且還是有跡可循的,比幼兒園老師講的童話故事好聽得多了。」外公講的故事和對書、對知識的熱愛,就像一顆顆種子播撒在作者幼小的心田裏。外婆更是一位專業的兒童教育家,作者寫外婆用「字為人衣冠」、「一日不彈,手生荊棘」這樣一些樸素的道理,來指導蜜蜜小姐妹臨帖,練習寫毛筆字;用〈愛蓮說〉這樣美麗的古文來引導孩子們保持心靈的高潔,正直純潔地做人……這些細節雖小,卻韻味悠長,寫出了外公、外婆潤物無聲的教育智慧和舐犢般的慈愛親情。

〈奇特的藝術細胞與「文藝獎」〉寫小時候記憶中的爸爸,不僅寫出了爸爸高大、挺拔和英俊的形象,也寫出了爸爸從參加北伐革命的軍人,到投筆從戎、與魯迅先生並肩戰鬥的不平凡的一生。特別是寫爸爸小時候作為全村最俊美的男孩子被挑選出來,和另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起「被抬去巡遊」的民俗儀式那個情節,今天看來真是特別新穎有趣。還有爸爸親自上台指揮演奏自己創作的歌曲《救亡進行曲》那一段,生動刻畫了爸爸高大英武和令人敬愛的形象。

〈「有聲有色」的寫作〉寫的是身為作家的媽媽,對蜜蜜的深切影響。通過小時候對媽媽的寫作情景的觀察與發現,作者漸漸明白了:「寫作,這是多麼艱難的事業啊,每當我聽到媽媽在屋內踱步,尋找寫作靈感時,腳上穿著的拖鞋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就曉得媽媽正在苦苦地構思她的文章……」媽媽「有聲有色」、嘔心瀝血的寫作狀態,從那時候起,也在悄無聲息地影響著另一顆文學的種子。蜜蜜長大後,果然也成為了作家。

淘氣的「合夥人」寫小時候和性格比較「野性」的妹妹一起瘋玩的故事,讓我們看到了一種恣意、快樂和生氣勃勃的小童年;八嬸寫的是小時候家裏的一位女傭的故事。八嬸沒有上過學,卻能講出一套一套的戲曲故事,頗有魯迅筆下的阿長與山海經的韻味;春暖記敘她跟著媽媽去拜見「謝大媽」冰心的故事,細節溫婉動人;獻花記敘自己童年時有一次作為學生代表,去機場給周恩來總理獻花的故事。像這樣一些珍貴的童年瞬間,還有作者很小的時候就被爸爸媽媽帶去看蘇聯芭蕾舞藝術家烏蘭諾娃的演出,去看芭蕾舞劇天鵝湖,去看梅蘭芳大師的貴妃醉酒……類似的細節,對很多人來說,是只有「別人家的孩子」才會擁有的,但在作者寫來,呈現的都是童心無忌、一任天真的童年狀態。

這本散文集篇幅不大,卻是一部文筆清麗、韻味雋永的童年之書與成長之書,也是一部處處透著生命的純真、豐饒和溫暖的親情之書與美德之書。作者小時候經歷的點點滴滴,就像細雨潤物無聲,滲透和融化在她的生命與記憶裏,也潤澤著她今天的生活與寫作。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徐魯簡介:著名詩人、作家、出版人,現任湖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一九九二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為中國作家評選委員會副主席。已先後出版詩集、散文集六十餘部,另有長篇小說《為了天長地久》以及《沉默的沙漏.徐魯自選集》、《徐魯青春文學精選》(六卷)、《金薔薇.徐魯美文系列》(六卷)等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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