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說「聊齋」

劉利祥

香港永遠是我心目中不可取代的東方之珠。

說文化沙漠,很難解釋每年書展的洶湧人潮,頂尖演出展覽雲集於此。其實講堅守和做文化事業的難,遑奢論產業。參觀華學大師饒宗頤文化館,荔枝角一座山坡百年建築群,整體活化向公眾開放,但觀者與展品皆寥寥,靠租場地維持。旅舍分琴棋詩書畫棟,但聽聞做過監獄和傳染病院,我還是算了。

駐港央媒的老李在紅磡請我,粵菜老館桌上他慨嘆:「這沒一頓飯白吃的,咱爺們兒除外」,把龍躉最肥的腰夾給我。窗前是黃昏下剛鑽出紅隧齬齟的車流,每輛過一下都是錢。

一個地方為什麼昂貴、擁擠、陳舊、喧鬧、遙遠,還讓人總是感動而惦記?那自然有因為能說,而不能說的。從法律業者口中講出,分量更重。公共場所沒聞過煙味,呼吸到清新空氣,而能在相對自由的思想中歌唱就是翱翔,這裏的文學愈堅愈強,如同那雙隱形的翅膀,寫作者叫神筆馬良。

香港文學給了我力量,也一定會給你力量。曾經那幾年的迷茫與鈍感中,是一盞幽微的暖燈,不懈點亮希望。

天色恍若神色,海景就是心景。在北京大學法學院見過親手把香港接回家的陳佐洱先生,怹用文筆墨線和熾熱情感生動記錄講述出的回歸細節引人入勝,讓文學與一國兩制下的香港故事有機融合。

做夢般,我講追尋嶺南文化的故事,摘得大灣區文學獎。帶老人坐兩夜一天三十一小時火車,自備乾糧,堅持要從津來港參會。

我一個外行能成得獎專業戶,既說明問題,更說明沒有問題。曾向名家大師杯投稿石沉大海,評委說該早打個招呼。後來拙文幾乎原封不動,在澳門兩度摘得文學獎比賽亞軍,登上《光明日報》。而這次,潘耀明會長坦言,不允許接觸作品,直到準備頒獎看刊印出的文集,才知我獲獎。

頒獎禮上,與大家同樣經年無法到港的喻大翔教授講,我們看到一個嶄新的香港,我說,在文學筆觸中也會遇見另一個嶄新的自己。

我離港,經深、莞、穗、佛,悉心享受每一地場館設施內的公共文化服務,至今還在環遊大灣區路上。

白雲機場做嶺南畫派展,旅客在鑊耳牆紅荔枝下不再匆匆。如果不是晚清張敬修先生在莞城造可園,供養畫家安心創作,「二居」又怎可能開宗立派?近年困難下仍支持資助香港乃至世界華文文學活動的幕後英雄,我們更珍惜與感激。

正至巍峨堂皇的中山紀念圖書館,隨錄這些文字。要閉館了,彰顯現代文明與老派藝術衝擊與無奈的大導演電影遺作《百鳥朝鳳》一度叫好不叫座,現卻被選作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佳片在樓上免費放映。桌上扔一支鉛筆和一本英國小說家毛姆的書,劃著那句「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

今後的文學,也會是普羅大眾而關愛小眾的,這或許更是悠久多元香港的文學走向未來新生動力的方向。匠鑄香港一樣的文學,就有文學一樣的香港。

互聯網貌似無厘頭的《羅刹海市》唱火,是文化人的銳力。那「马户」,那「又鸟」,拼成簡體字,是「驴」還是「鸡」,說出人類根本的問題。文學不必強求硬塞,但可以說「聊齋」。

三十五,人到中年,道阻且長,本應年富力強,兵強馬更壯。

劉利祥簡介:律師、仲裁員、廣播電視編輯主播、新聞評論員。世界華文旅遊文學聯會理事、天津市歷史學學會藝術史專業委員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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