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瀚
蔡曜陽先生的《青春綺夢》（作家出版社二〇二一年版）是一本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詩集。（作者提供）
蔡曜陽先生的《青春綺夢》（作家出版社二〇二一年版）是一本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詩集，內容包含「童心燦爛」、「海闊揚帆」、「飛越千山」、「香江風情」、「家國情懷」、「大地放歌」六輯，共一百八十首力作。此詩集匯聚詩人從童年至二〇二一年詩歌創作的精華，閃耀著青春的活力和智慧，展示了他充滿關愛的感性、青春奮發的知性、繾綣的香江情和深厚的家國情懷。詩集不僅反映詩人成長和創作的軌跡，更闡釋了他對人生的獨特體驗和領悟。
〈一〉充滿關愛的感性
首先，詩人擁有詩意的童年和少年。他馳騁豐富的想象力，以好奇心觀察世界。在他的童詩裏，如〈月亮〉、〈大海〉、〈春〉、〈雪花〉、〈雲〉、〈花香〉等，大自然美麗紛呈。他以兒童的視角好奇地觀察大自然景色，自由地發揮想象力，盡情地捕捉大自然之美。他以擬人化的手法形容月亮是害羞的女子、大海高興時像頑皮的小孩、憤怒時是發威的巨龍、春天是美麗的姑娘穿上鮮艷的衣裳、雪花是聖潔的天使、雲像人一樣擁有快樂和痛苦等等，形象生動。那時，他是一位天真爛漫的兒童，以詩歌讚美大自然，內容簡單樸素，描寫的物象比較集中，表現手法單一，卻充滿童真、詩意盎然，反映了兒童天真無邪的審美價值觀。
值得一提的是，詩人雖然在富裕的家庭長大，但他在嚴父慈母「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教育下，對世界充滿了關愛之情。例如〈乞丐〉：「在走往學校的路上/一個失去雙腿的長者/向我伸出/求助的雙手/我便忍不住/將自己僅有的五元給了他/心裏說/對不起/還不夠一個飯盒。」年僅十二歲的蔡曜陽充滿愛心，他開始認真地觀察世界並努力地用詩歌描繪世界。在詩歌裏，他用樸素的白描，截取在通往學校的路上，一位失去雙腿的長者向路人乞討的畫面，完整地記敘了自己施捨的過程，並為施捨的金額不夠買一個飯盒而表示內疚。詩歌反映了小詩人率真的個性和對乞丐的憐憫之情，真實動人。雖然文筆幼嫩，但在童詩中，立意非凡，獨具一格。
艾青在一九三八年曾作〈乞丐〉，對日本侵華戰爭作出有力的控訴：「在北方/乞丐徘徊在黃河的兩岸/徘徊在鐵道的兩旁//在北方/乞丐用最使人厭煩的聲音/吶喊着痛苦/説他們來自災區/來自戰地//飢餓是可怕的/它使年老的失去仁慈/年幼的學會憎恨//在北方/乞丐用固執的眼/凝視着你/看你在吃任何食物/和你用指甲剔牙齒的樣子//在北方/乞丐伸着永不縮回的手/烏黑的手/要求施捨一個銅子/向任何人/甚至那掏不出一個銅子的兵士。」在此詩，艾青聚焦來自戰區的乞丐，通過乞丐的聲音、眼神和手，進行全面深入的描寫。特別是從顏色到動作細緻地描繪乞丐的手，進行描寫，將「呐喊著痛苦」的乞丐意象描繪得形象生動。艾青眼中乞丐「烏黑的手」是客觀和深刻的描寫。而年幼的蔡曜陽眼中乞丐「求助的雙手」，明顯包含小詩人主觀的同情。艾青等名家一直被蔡曜陽奉為楷模，他曾作詩〈艾青〉，極力稱讚「大堰河的兒子」艾青在磨難中鑄成錚錚鐵骨，並化用他的名句「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為「因為對邦國愛得深沉/眼裏總含著淚水」。雖然蔡曜陽〈乞丐〉一詩無法與艾青的〈乞丐〉相媲美，但他從小就關注弱勢市民，其摯誠的愛心和同情平民困苦的思想值得充分肯定。
〈二〉青春奮發的知性
漫漫人生路，詩人自幼立大志。在〈童年〉、〈獅子星號〉、〈雄鷹〉、〈大鵬〉、〈人生目標〉、〈青春〉等詩歌裏，他表達了要像大鵬展翅，飛向雲霄的壯志。「展開雙臂如翼/像那航空模型/夢想飛上藍天」（〈童年〉）「展開心翼/衝向藍天/直上九霄」（〈大鵬〉） ，這些詩句充滿激情。事實上，他從小確定人生的奮鬥目標，希望通過奮鬥實現夢想。「確定人生的/奮鬥目標/讓生命得以沉靜/讓心靈得以恬淡/讓豁達的心胸/才能勇往直前/走向美好的明天/笑迎陽光。」（〈人生目標〉）用排比的修手法直抒胸臆，是詩人對人生詩意的詮釋，真誠熱烈。詩歌基調是樂觀向上，反映了他充滿勃勃生機和積極向上的精神世界。
光陰飛逝，蔡曜陽倏忽長大成人。他離開香港，到美國波士頓大學深造，這段留學經歷讓他迅速成長。他的詩歌不斷發展變化，由兒童視角轉為青年視角。他一方面描寫孜孜求學、努力向上的大學生活，一方面認真思考人生和觀察世界。其實，蔡曜陽童年至青年時期的詩歌主要是反映自身的生活經驗，集中在家庭和學校二點一線上。詩歌內容離不開家人（主要包括父母親和妹妹）和學校老師。細加區分，蔡曜陽先生童年和少年時期的詩歌內容單純、簡樸、真誠、感性。當他到美國留學，仍是以校園生活為主，但由於一個人在外國，開始強烈地想念故鄉，情感愈趨豐富，並獨立自主地思考問題。因此他青年時代的詩歌開始由感性走向知性，由客觀世界的表象開始走進內心世界的描寫，並蘊含哲理因素。他積極制定奮鬥目標，勇往直前，他的思想就蘊藏在詩裏，例如：
人生是
一畦沃土
把不同的理想
種進土裏
便會盛開
各異的果實
──節選自〈人生是沃土〉
人生是一畦沃土，這個暗喻包含詩人對人生的理解。詩人把不同的理想隱喻為種子，在土壤裏種植，結出迥異的果實。繼而他通過勤奮耕耘的智者與浪費光陰的愚者形成強烈的對比，以此為例說明不同的理想產生天淵之別的效果。如果說少年時期的〈人生目標〉是抒情的、感性的，那麼青年時期的〈人生是沃土〉則是知性的、充滿哲學向度。運用詩歌技巧也比之前嫻熟。又如〈人生路上〉用明喻、排比、反覆等多種修辭手法形容人生路上的各種經歷以及自我成長，體會深刻。在這個階段，他主要思考的是個人的理想與命運，詩歌集中反映小我，雖然尚沒有上升到社會、時代以及人類命運的層面，但開始具有思想性。
高爾基云：「青春是有限的，智慧是無窮的，趁短短的青春，去學習無窮的智慧。」在對人生思考之餘，他大量閱讀書籍，尤其廣泛汲取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寫出〈曹雪芹〉、〈鄭板橋〉、〈穆桂英〉、〈沈園〉等詩歌，對古代著名人物進行描述。他由衷地稱讚曹雪芹：「在京陵的香山腳下/你借紅樓做一個清醒的夢/管窺社會的縮影/在紙上綻放萬紫千紅。」他評論鄭板橋「難得糊塗卻清醒/枝枝葉葉總關情。」此時，他已不是單純地描繪客觀世界，而是抓住這些歷史人物的主要特點並作出綜合評述。詩歌不僅是他獨立思考和價值判斷的載體，更是他喜歡中國古典文化的審美趣味的投射，從中看到他對中國的歷史人物有充分和深刻的認識，裏面充滿了濃厚的知性。
蔡曜陽經常抒發對祖國的款款深情和對香港的眷眷情懷。（資料圖片）
〈三〉深厚的家國情懷
蔡曜陽雖然在美國留學，但從小受父母親的影響，熱愛祖國和家鄉。他認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中國人，對中國有強烈的身份認同。在詩集裏，他描寫外國生活的詩歌寥寥可數，有〈告別波士頓大學〉等，他更傾向聚焦於香港、福建和內蒙古，這些他視為家和故鄉的地方。在詩作裏頻繁出現故鄉典型的意象，如鐵觀音、綠豆餅、古榕、綠芭蕉、祖屋及其山水等等，具有濃郁的鄉愁情結。例如「祖屋是一個不解的情結/在歲月中年輕」（〈故鄉祖屋〉）、「今夜天高雲淡/露珠打濕了我的鄉思/遠在千裏的故鄉/一草一木將在我的夢裏徜徉」（〈鄉思〉）、「我要吮吸古榕的活力/扎下了根便要撐起一片天空」（〈古榕〉）。在西方的星空下，他立下要報效祖國的豪言壯志，彰顯了他高尚的精神情操。
作為一位熱血青年，蔡曜陽經常抒發對祖國的款款深情和對香港的眷眷情懷，他具有強烈的愛國之情和歷史責任感。如〈家國情〉：「一闕《祖國頌》，一闕《紅梅讚》/我們唱得滿腔熱血氣壯山河/悠悠的家國情懷/永遠激蕩廉風正氣的磅礴」表達了深厚的家國情懷，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令人熱血沸騰。他近期的詩歌與時代緊密相連，蘊含現實主義思想。如二〇一九年在修例風波和社會暴力中，香港警察處於衝突前線，表現專業和克制，始終堅守崗位，維持香港秩序。蔡曜陽先生毅然寫下〈香港警察〉：「維護香港的穩定/滋潤市民的幸福/投入時代的潮流/裁波剪浪做船櫓/撲滅罪惡，弘揚正義/栽種春光，牽來日出/愛國愛黨愛人民/神聖使命永肩負」。對香港警察面對時艱仍努力完成警務予以高度的讚揚。這首詩不僅反映了詩人面對時局獨立而深刻的思考能力，更顯示出詩人承載歷史使命，描寫真實的香港，說好香港故事。他的詩作為正義的傳聲筒，宣傳了警察正面的形象，具有現實意義。
《尚書．堯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蔡曜陽的一些詩歌表達了青年的思想感情，詩歌押韻，富有音樂性，適合朗誦和吟唱。如〈站在大草原〉、〈人在草原身在福〉、〈家國情〉、〈夢江南〉、〈太平山望海〉、〈奮飛之歌〉等，已由作曲家作曲，並在內地和香港多個音樂廳得到藝術家的演唱。正如謝冕先生在序言精準地概括：「蔡曜陽的詩，清新、明亮，非常的陽光。他的詩句，用詞簡約，少雕飾，凝練，而多短句，並注重節奏感和音韻的響亮。」這裏有〈太平山望海〉為證：
太平山上望大海
大潮卷起浪萬排
身旁錦鳥自由啼
腳下繁華娉婷開
香江迎來了升平世
海浪埋掉昔日的悲哀
一輪紅日冉冉升
照亮我們的心懷
──節選自〈太平山望海〉
詩人站在香港的太平山凝望大海，在欣賞眼前的良辰美景之餘，更追溯香港以往作為殖民地的悲哀歷史。詩人指出香港在經歷社會暴力後，迎來了太平盛世，紅日正朗朗上升。詩歌主要以七言一行。隔行押韻，音韻鏗鏘，節奏明快，突出了詩人在太平山望海的主題，反映了詩人對於香港的眷眷情懷，情懷高雅，意境深遠。
蔡曜陽是一位年輕有為的詩人，他的詩歌單純率真、樸實感人、意象清新、語言流暢。他熱愛中國傳統文化，擁有愛心、報效祖國之心和繾綣的家國情懷。我們期待他在複雜的社會歷經鍛煉，將深刻的體驗寫入詩歌，詩藝更趨成熟，創造出更富思想和更動人心弦的優秀詩作。
周瀚簡介：中山大學文學博士。現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香港作家聯會常務理事、國際當代華文詩歌研究會執行主席兼秘書長。曾榮獲「香港中華文化金紫荊獎」的「實力詩人獎」、「第一屆『國際漢詩杯』國際漢詩優秀評論獎」等獎項。著有詩集《靈魂在陽光中飛舞》、中英對照《周瀚短詩選》、學術著作《唐代帝王詩歌與詩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