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澎
本港作家紫砂最近出了一本小說集《一瞬煙火》，這是一部愛情小說集，裏面共收了五篇中篇小說和三篇短篇小說。
筆者對愛情小說一向不是很感興趣，很少看。當收到紫砂的這本書後沒有立即看，而是先放在一邊。等到有空才翻到第一篇來看時，就被其唯美的手法所吸引，然後一口氣看完。果然，唯美和富於詩意是這本愛情小說集的特色。以下從三個方面來說明這點。
首先，收在這本書的八個故事中，沒有一個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為結局。例如，中篇《煙火》講一個香港女孩穎彤與一個台灣男孩宇凡的戀愛故事。故事描述穎彤在上大學前赴台灣與相戀多年、正在讀大學的宇凡相見，並在台中渡過一段浪漫的時光。但最後二人因礙於異地戀而未能成為情侶，令人感到遺憾。又如，中篇《在沉淪深淵綻放的花》寫男主人公湯少與染上毒癮的歡場女孩子玲的一段撲朔迷離的愛情故事。湯少幫助了子玲，二人也產生了情愫。但由於湯少有未婚妻而二人最終未能在一起，令人唏噓。
人們總是希望有大團圓的結局。然而，大團圓結局的作品有時會令審美張力大大減弱。結局皆大歡喜，情感也就平伏了。但假如結局留有遺憾、令人唏噓，讀者的情感就會久久地激盪，作品所產生的審美效果就會更加強烈。同時，大團圓結局有時也會令作品喪失深度。人生本來就充滿了遺憾和唏噓，難道不是嗎？
其次，這本書所講的故事，最後往往都沒有明確交待結局，留給讀者一個無限想像的空間。再以前面提到的《在沉淪深淵綻放的花》為例。湯少最後在自己的婚禮上收到子玲假他人之手送來的禮金——兩顆用千元紙鈔摺成的心。而這兩張千元紙鈔正是早前湯少送給子玲的。這個結局意味無窮、極具審美張力。而且讀到這裏時，讀者也會不禁關心子玲的命運：她現在情況怎樣了？是否戒掉了毒癮？結局富暗示性，也給讀者留下廣大的想像空間。
即使有些故事有比較愉快的結局，也不是那種「大團圓」式的結局。例如，中篇《在海沙上栽種的花》講述男主人公宣合在一個島上邂逅了女主人公海蘭，兩人在島上渡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後來海蘭因為要動一個有生命危險的手術離開了，兩人相約如果手術成功就一年後再在島上相見。一年後，海蘭果然如約而來。但小說就在這時戛然而止，將無限的可能性丟給讀者去想像。人生不就是這樣，充滿了不確定性，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作者曾對筆者說她不會寫詩，但筆者從她的小說中看到了濃郁的詩意。
其三，作品運用了不少象徵的手段，使得作品富含人生哲理、引人深思。例如，《煙火》的結尾處講宇凡帶穎彤去放煙火，作者用了不少篇幅描述煙火綻放的畫面，這部分的描述極具象徵意味。那麼，煙火的綻放象徵著什麼？它象徵著愛情也像綻放的煙火那樣炫麗而短暫？還是象徵著美好的事物都不長久？抑或象徵著「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樣的觀念？這得由讀者自己去領會。
在短篇故事《髮》中，女主人公嘉盈最後又回到以前的髮型師湯米那裏，由湯米將她因長期漂染而損壞了的頭髮剪去及加以護理。這個場景也十分富於象徵意味。它象徵著真正的愛是實而不華且是負責任的？還是象徵著放棄浮華、回歸樸素才是生活的真諦？又如，在《在海沙上栽種的花》裏，男女主人公在沙灘上種花，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發生的，顯然它也具有某種象徵意味。它們都象徵著什麼，也須由讀者自己去領會。
此外，在《流星的願望》和《阿拉》這兩篇中篇故事中，作者運用童話的手段講述人類情感的故事。想像力豐富，內容饒有趣味。總之，這是一部情感唯美、富含詩意的愛情小說集。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張海澎簡介：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文學士及哲學碩士、香港大學哲學博士，目前在香港中文大學任兼職講師，教授邏輯學、思考方法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