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耀明 香港作家聯會會長
今年是香港作家聯會成立三十三周年。三三是粵語「生生」的諧音──有生生不息的意思。
想不到,一個民間的文學團體,在商海濁浪滔天的蕞爾小島,可以踏破風浪,歷經腥風血雨洗煉,茁壯發展成長。
我曾引用過歌德的話:「什麼能使時間變短?活動。什麼會讓時間長得難以忍受?安逸。」過去三十三年,香港作家聯會是在頻繁的文學活動中渡過的,日子未免匆匆,心靈卻是盈滿的。
三十三年來,「作聯」理事與會員秉承她的宗旨,以文會友,積極推動海內外文化交流。「作聯」迄今舉辦了近二百場文學活動、文學講座、文學研討會。
我們是與時俱進的!
作為「作聯」旗下的文學園地──《香港作家》也經歷了很大的變化,隨著時代的發展,我們已經由平面出版進入了網絡年代──出版《香港作家網絡版》,覆蓋面相對大得多了。
我們經過改組,建立了嶄新的編輯隊伍,採取更開放、包容的編輯方針,擴大了作者隊伍,除了會員作品,我們還有不少海內外名家供稿。
這是一塊植根香港、面向海外的文學園地,在編輯部同人的辛勤耕耘下,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環顧三十三年「作聯」的發展軌跡,令人感慨萬千。
在「作聯」的成立大會上,理事會成員的大合照共有十一人,其中理事何達與副會長何紫較早已先後作古。我們敬愛的創會會長曾敏之先生及六屆會長劉以鬯先生,也分別於二○一五年一月及二○一八年六月先後羽化。前年我們執行會長陶然兄也溘然下世。
其他創會理事李文健遠適美國,夏婕在法國流連忘返,陳浩泉移居加拿大另起爐灶──成立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白樂成、吳羊璧先後引退了。
日月嬗變,人事滄桑,回想這三十三年,變化真大!
記得一九八八年一月三十一日參加「作聯」成立酒會,包括城中三巨頭霍英東、張浚生、莊重文已先後仙逝!
正是歲月如流、人心蜩螗、草木皆非。但「作聯」卻在時間的漏斗篩選中壯大發展起來,由當初發起的三十一人,發展到現在四百多人,是以十多倍增加的數字!
在一九八八年香港作家聯會成立(前稱「香港作家聯誼會」)的照片簿上,照片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穿紅色的T恤、白色短褲、紅色襪、灰色球鞋的詩人何達先生。
在「作聯」成立大會全體理事的合照中,何達是最亮麗的一位。
他是聞一多、朱自清的學生,在中國現代詩壇佔有重要的位置,在香港文壇上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何達是文學的長跑者。他的足迹遍及大江南北。
他跑過高山,跑過平原,也跑過美國中西部的愛荷華河畔,跑過燈火輝煌的人民大會堂;他在晴天跑,下雨跑,雪地跑。
他的生命,恍如他的文學創作道路,是一條奔流不息的溪河。
何達與文壇宿將曾敏之先生、劉以鬯先生都是同一代人,同是文壇的長跑者,其他如何紫、犁青、陶然等,那一位不是堅守文學崗位,發光發熱,直到生命最後一息。
他們是香港文壇的健將,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今天,當我們紀念「作聯」創辦三十三周年之際,我們怎能忘記帶領我們「作聯」的曾敏之先生、劉以鬯先生,和與我們並肩奮鬥的已逝理事及熱心的會員。
他們與「作聯」共進退、同命運,鍥而不捨在這個文化沙漠的環境下揮汗如雨地忘我耕耘。
他們離開了,但是他們的文學足迹,恍如湲湲溪河,汨汨流入我們的心間,流進共同的目的地──文學的海洋。
在人類的壽命長度,三十三歲是人生三分之一路程。
巴爾扎克說:「文學就像所代表的社會一樣,具有不同的年齡:沸騰的童年是歌行;史詩是茁壯的青年;戲劇與小說是強大的成年。」我們是屬於史詩般的青年,說明我們還年輕!
最後,我想起何達那首以《我是不會變心的》為題的詩,最後的兩行是:
我們是連接在一根鋼軸上的兩個車輪,/我們同屬於這個偉大的時代。
讓我們背負著先輩們及時代的囑託,堅守文學陣地,不折不撓,開展一片文學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