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耀明
香港作家聯會會長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論語.子罕篇》
歲月不居,驀然間,香港作家聯會已跨越三十歲了!
作為人類的壽命,三十歲是一個走向成熟、沉穩而充滿朝氣活力的年紀。
特別是在商品主導的社會,作為民間團體的作聯,是從瓦礫沙石走過來,三十年的漫漫歲月,是由艱苦掙扎求存的每一個日夜組成的,浸染着開墾者和耕耘者的斑斑汗漬。
香港作聯的成長,我是一個參與者、見證者。
從作聯的籌辦到成立,從作聯的初創到發展,一步一腳印地蹣跚地走過來,摻含着我們歷屆理監事、會員的一份心血。
我們作聯從初創三十一位發起人,迄今已擁有三百多位會員。
一九八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本港三十一位作家(以姓氏筆劃為序):白洛、何達、何紫、李輝英、杜漸、吳羊璧、吳其敏、金依、東瑞、侶倫、胡菊人、施叔青、海辛、夏易、唐瓊、梅子、陳浩泉、陶然、黃維樑、黃繼持、張君默、犁青、張文達、曾敏之、趙令揚、劉以鬯、潘耀明、蕭銅、璧華、顏純鈎、羅忼烈等假座北角敦煌酒樓舉行會議,發起組織成立文學團體「香港作家聯誼會」(後改名香港作家聯會),並定於一九八八年一月三十一日假座灣仔合和中心舉行成立大會,推舉陳浩泉、何紫、潘耀明、顏純鈎、曾敏之、張君默、張文達等人為籌委,負責起草章程、籌募基金、選擇會址,積極為聯誼會的誕生作好準備。
作聯初創,只在灣仔譚臣道一幢舊樓租賃丁方不到四百呎的會所。地方雖小,五臟俱存。我們在小會所置有咖啡機,讓會員一壁呷香氣氳氤的咖啡,一壁閱讀看報。
後來搬到駱克道的富士大廈,也是一幢舊樓。這裏原是犁青先生的舊寫字樓,約五百方呎,先前由作聯租用,後來犁青先生以一元象徵性租金租給作聯。會址比過去大,我們可以在會所開小型會議,如開理事會或臨時聚會,也可以接待海內外的訪客。
富士大廈原是寫字樓式的公寓,但到了後來,所在的公司逐漸遷出,一樓一鳳乘虛而入,逐漸變成一樓一鳳的妓院,出入品流複雜。此後,理事與會員都不願上去會所了。
爾後,所有理事會、敘會,都改在茶樓開。所以,曾有內地作家說,作聯經常在很吵鬧的酒樓或茶樓接待訪客。
在迫切的形勢下,十三年前,我們提出籌建永久會所。經過長達五年之長的籌募活動,我們終於在二○一一年在柴灣購置了一個七百多平方呎的永久會址。我們的作聯,終於有了自己的家。
作為一個民間的文學團體,在商品社會的香港,擁有自己的永久會址,是罕見的。這是與廣大的社會人士、榮譽會長、理監事和全體會員的支持分不開的。
這是一爿屬於我們自己文學的天地!
愛迪生曾說過:「如果細數世界上所有莊嚴偉大的時刻,無一不是激情成就的典範。」三十年前,三十一位本港作家,憑一腔激情,赤手空拳,創立香港作家聯會,在石屎森林的背後,開墾一爿文學的花圃,熬過三十年艱辛耕耘的歲月,期間我們靠的是對文學的滿懷熱忱和一往情深,以及無懼無悔的精神。
在這裏,我們特別要感謝帶領我們蓽路藍縷地向前的創會會長曾敏之先生,是他首先倡議成立香港作聯的,沒有他的毅力與魄力,香港作聯決難迅速壯大,還有連任六屆會長劉以鬯先生的努力;我們特別向曾敏之先生、劉以鬯先生致以深切的悼念及崇高的敬意!與此同時,我們特別緬懷那些曾與我們一起跋涉、已離開我們的理事、會員們!
香港作聯一向貫徹「以文會友」的宗旨,廣結文緣,三十年以迄,我們定期邀請知名海內外作家、學者,舉辦了各種講座、研討會、交流會等文學活動逾一百場,講者包括香港各大高等院校的校長、作家、學者如饒宗頤、金庸、王蒙、柏楊、陳映真、黃春明、白先勇、余光中、鐵凝、馬悅然、賈平凹、陳若曦、余秋雨、蘇童、莫言、舒婷、劉再復及聶華苓、保羅.安格爾伉儷等等,在文化界和社會產生較大的影響。我們將再接再厲,再創新績,正如托爾斯泰所說:「正確的道路是這樣的:汲取你的前輩所做一切,然後再往前走。」
時間是判官,古人說:「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生命畢竟是短暫的,文學事業卻是永恆的。末了,我想起我們已逝的理事何達先生那首以《我是不會變心》的為題的詩,最後的兩行是:
我們是連接在一根鋼軸上的兩個車輪,
我們同屬於這個偉大的時代。
二○一八年九月七日
(本文為作聯三十周年紀念畫冊總序)
(上圖為資料圖片,下二圖為本會資料室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