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珊妮
在德國北威州留學過的學子們大都會經常地乘坐火車上學、打工、辦事或旅行等等，這是由於這個州的大學生可以憑藉學生證不限次數地乘坐交通區內的公車、地鐵和區域內城際列車等公共交通工具而無需再買票，因為大學生在每個學期繳納的很少的社保費裏已經包含了所謂的半年車票費。當然德國政府對此已經給了相關機構補貼，不過這種福利不是每個州都一樣的，可這舉措對在這兒上學的留學生而言是個很好的照顧。很多年前我在德國的大學研修時也時常享受到這一便利，而且當時的一次特別的乘車經歷也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大概是在大學註冊半年後的某一天，在大學主樓聽完大課後我準備從波恩搭乘火車去科隆辦事。那時不是上下班高峰，火車上的人也並不多。德國的普通快車是沒有座位號的，乘客可隨便選位置坐。我不用買票，上車後便直接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過了一個站後，有查票員過來查票。當他查到我面前時，我像乘坐其他車次時一樣把我的學生證和護照影本遞給他看。
查票員是位中年大叔，他接過後翻看了一下突然問我：「您的個人證件呢？」
我聽了後愣了一下，回過神才指著他手中的資料小聲地回問：「我的這些資料不對嗎？」
記得剛入學那會我收到學生證時，我還特意問了大學負責學生事務的老師是不是我每次坐車要帶著護照原件，老師還微笑著告訴我，說護照影本跟學生證放一起也行的。於是每次出門乘車時，我都按照大學老師的提議把護照影本跟學生證放一起使用，這半年來坐火車遇到過幾次查票我都這麼給查票員看，沒人要求我再多出示什麼。
看到我驚訝地表情，查票員大叔接著解釋：「我想看您的證件原件，是想知道坐車的是不是您本人。」
我聽後還是有些吃驚，但也理解。我迅速打開錢包，想找能證明我是我自己的資料。可我才來德國沒多久，身上沒帶護照，也還沒考駕照，錢包裏雖有各種卡，但唯一一張有自己照片的是我的中國身份證。急中生智我抽出我的中國身份證遞給了這位德國查票員，大叔接過左看右看正面看完反面也看後，搖搖頭對我說：「我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
我想到學生證上標注的是和個人證件一起使用，即護照或身份證都行，然後我站起身跟他解釋：「您不是想看我的個人證件嗎？我是中國人，這是我的中國身份證。您看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給您翻譯。您看，身份證上的名字和生日跟護照影本上的是一模一樣的。」我邊說邊指著相關的地方給查票員看。
大叔疑惑地看了看，聳聳肩說：「可我還是看不懂。」
我也無奈地說：「名字和照片都是一樣的，其他的您看不懂我也沒辦法了。」
德語有個好處，就是陌生人之間一般都會用尊稱「您」，彼此就算著急但也不太容易吵起來。我看到大叔掏出筆和一個表格，心裏在想難不成他要給我開罰單了。可他像知道我在想啥，邊寫邊說：「我不是要罰您的款，我先把您的資訊填一下，您把證件原件和這單子拿去總部核實一下就行了。」
我接過單子，看了看總部的地址，原來在科隆火車總站附近。我在科隆辦完事後，就坐地鐵到總部。進去辦公樓後，客服部的一位工作人員接待我，我向她敘述了我被查票的過程，把大叔給我的「罰單」和護照影本以及我的中國身份證一起遞給她。這位工作人員是位微胖的中年女性，她微笑著接過我的材料。在她翻看我的資料的同時，我給她解釋了我身份證上的名字生日和護照影本是一樣的。她把身份證和護照影本相關條目仔細對應著看了一遍，對我說：「您的資料沒有問題，您其實無需來我們這核實的。」
我跟她說：「查票員說他看不懂我的身份證，讓我務必到您們這來核實。」
她笑著回答：「您的身份證雖然我也看不懂上面的中文，但它是您們的政府頒發的，是有效證件，我相信您的解釋。查票員看不懂不是您的問題，是他的問題。」
我聽完也開心地接著問道：「那我以後乘車時還可以繼續使用我的身份證嗎？」
她點點頭說：「當然可以，沒有問題的。」
雖然看上去我像是白跑了總部一趟，但也說明了自己沒有違規乘車，而且也沒覺得查票員大叔讓我去核實身份是過分，想想他僅是負責任地完成他的工作而已。如果當時我直接拒絕他的「罰單」，讓他叫員警來確定我的身份也是可行的。但這一來不僅耽誤列車繼續行駛，也耽誤我辦事，這不是好方法。與人遇到問題，我們當儘量尋求最優解，儘量快速解決問題從而消除誤會。去了德鐵總部一趟，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而且工作人員安慰我的一番話不僅讓我心安，甚至讓我些許感動，這種陌生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在異國他鄉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之後一直到大學畢業，每次坐車時遇到查票我都是出示我的學生證和護照影本。在整個留學期間我乘車時攜帶的個人證件一直是我的中國身份證，不過再也沒有查票員開單讓我去德鐵總部報到了。
每每回憶起德國留學時光時，便會自然而然地想到這次難忘的乘車記，也希望這個經歷可以給想留學德國的學子或打算去德國旅行的同胞在緊急情況下自證身份時提供一點啟示。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蔡珊妮簡介：畢業於廣州中山大學和德國波恩大學。喜愛文字，發表的作品有《海南概況》（德語）、以日本侵佔海南島為背景的小說《加德溝煉獄之戀》（德語）、海歸背景的小說《你在之處是吾鄉》（德/中）、《走近德國：十一個魅力之城》、翻譯發表蘇東坡關於海南的詩作以及文學名著《西遊記》等。其他作品還收錄在《石壁灣》、《遠嫁歐羅巴》中，以及散見於國內外紙媒和網路平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