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流浪的原鄉

黃坤堯

不要問我從那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甚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

齊豫《橄欖樹》的歌音迴蕩於維園空闊的草坪上,周圍一片暗黑,樹影蕭森,連秋夜的蟲聲都沉寂下來,芳草輕柔繚繞,忍不住也就躺在大草原的中央,也就成了神奇的波斯地毯,幽幽地傾聽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仰望星空,銀河若隱若現,周圍看不到靠岸,超級月亮高懸天際,碧海青天夜夜心,漂浮著綿延崛起的海巿蜃樓。嫦娥五號逐漸靠近,航向佐敦谷底,沿著密林河道漫溯,穿越了時空的陰影,在天街中登岸閒逛,沒有巿集,沒有遊人,丹桂香飄,鳳尾雞冠花鮮活盛開,紅黃相間,綻放翠華秋色。龍津古道的柱狀星塵紛紛灑落,覆蓋著磷酸晶體的顆粒,深藏於玄武巖層當中,打開約櫃,赫然發現晶瑩通透的月宮寶石,也是華麗莊嚴的金剛鑽飾,在汞水霓虹中乍浮乍沉,印證古老的中秋傳說。

遠渡重洋一葉舟。滄波夕浪海天浮。

霜凝超級團圞月,蜃市高標翡翠樓。

攜手園林探淨境,忘情几席寄蜉蝣。

草坪大有容人地,樹影扶疏杜若洲。

波斯地毯吹笛飛揚,隱沒於廣廈宇林之外,翻過了山嶺到達阿蓮鄉月世界的背面。嵯峨高聳的泥火山地層,灰灰黑黑的山嶺綿延不斷,經過長時期風雨的沖刷,棱脊裸露,泥質堅硬。山上山下到處都是原始的石材,除了幾根稀疏的雜草掙扎求存外,幾乎沒有任何生命。荒涼的地表還有一種會發光的礦物質,鬼火燐光,更倍添陰森迷幻之感。山中有一個大湖,湖上蓋了一座亭子,欣賞湖水深碧,可是泥石溶著雨水不斷地沖下來,填平了湖面,湖底幾乎跟亭子的底部齊平,浮在薄薄的湖面之上,大雨時流潦縱橫,踏在大片蒼白死寂的土地,還是免不了一股震懾的感覺。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淒厲的北風吹過/漫漫的黃沙掠過/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

不為別的,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草原/

齊秦的《狼》在歌曲中過場,經過了大自然殘酷的鍛鍊,咬緊牙齦,報以兩聲淒厲的長嘯,淡出僵化的月世界。狼由無垠的曠野奔向美麗的草原,尋覓自我的理想,命定中野性的原鄉,繼續流浪。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黃坤堯簡介:香港能仁專上學院中文系教授、香港中文大學聯合書院資深書院導師。主要研究聲韻訓詁、古典文學、現代文學及從事詩詞、散文的寫作。著有詩集《清懷詩詞稿》、《沙田集》、《清懷詞稿.和蘇樂府》、《清懷三稿》、《清懷新稿.維港幽光》五種。散文集《舟人旅歌》、《清懷集》、《書緣》、《翠微回望》、《一方淨土》、《詩意空間》六種。學術著作有《溫庭筠》、《詩歌之審美與結構》、《香港詩詞論稿》、《新校索引經典釋文》、《經典釋文動詞異讀新探》、《音義闡微》、《經典釋文論稿》等。編纂《古文觀止》(「新視野中華經典文庫」)、《古文觀止精讀》、《大江東去——蘇軾〈念奴嬌〉正格論集》(合編)、《劉伯端滄海樓集》、《番禺劉氏三世詩鈔》、《繡詩樓集》、《香港舊體文學論集》、《香港名家近體詩選》(合編)、《餘事集——中華當代教授詩詞選》(合編)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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