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成
在劍橋大學訪學期間，偶然，在垃圾桶裏，我瞥見了房東約翰扔掉的一塊洗碗用的海綿抹布，抹布的外表還很整潔，但卻靜靜地躺在了垃圾箱裏。這一偶然的發現，讓我誤認為是主人不經意的誤操作，於是，連忙把它從垃圾袋裏拯救了出來。
後來的日常，我才知道，約翰說洗碗台上的海綿抹布都要定期更換，以確保抹布的整潔與碗盤的潔淨。原來抹布並非到了骯髒而破舊的樣子才被扔進垃圾桶裏。
也許萬事萬物到了時間，就應該到它該去的地方，不要無謂地濫用與節儉。到了該替換的時候，主人就順勢把它丟進了垃圾桶裏。這個生活的日用常識給我帶來了一種深深的刺激，因為我眼中的抹布，大多總是一副要麼油膩要麼髒兮兮的面孔，這如同城市街道上的多數清潔工：他們在清淤時，自身卻很少能得以清爽、清潔或清涼。
一塊抹布的可能命運，或許其職責所繫，總是一生辛勞，終帶有被人丟棄的那種猥瑣，那種邋遢，那種頹廢。工作中髒亂差的環境，不應該成為抹布的悲劇未來。抹布應像水果一樣，在鮮美時為人所用，在變質時而被丟棄，君不見，那整箱的牛奶，整箱的鮮果，就因為時間上的錯位而被丟進了垃圾桶。抹布也應如此，讓我們享受潔淨餐具的同時，卻讓我們忘卻了她本有的潔淨樣子。屋主約翰的做法，讓我想起了抹布也有自己的尊嚴。
每一塊嶄新抹布的背後，莫非也有這樣善始善終的盼望。給所有物品以適當的善待，讓她們都體面的來，體面的去。一塊抹布的尊嚴，就這樣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直到今天。
記憶中，我依然清晰地看見垃圾桶裏的那塊抹布，是那樣的體面，那樣的滿足。小時候的教育中，好似有一個比喻，人生總像一隻被榨乾了汁水的檸檬，帶有一副悲情的荒涼。抹布在不同主人的手中，命運竟然也會如此的不同，除污去惡的抹布，終也有她光榮退休的一天，千萬不要等她變得那麼破敗，那麼尊嚴掃地時，才肯放她去她該去的所在。
做一塊有尊嚴的海綿抹布？
還是讓一塊海綿抹布也有應得的尊嚴？
這不是碗盤的問題，也不是屋主房東的問題，應該是萬物萬理的開啟！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孫繼成簡介：山東理工大學翻譯系副教授、英國劍橋李約瑟研究所訪問學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