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對根的訴說

江  揚

今年春天去赴一個約,到汶萊參加世界華文作家第十二次大會。

閉幕式在汶萊中華中學舉行。當地華文文友說,不要小看這所一九一八年籌建的華文學校,它最初是以私塾方式授課,學生只有二十二名。百年來不斷擴大的學校,涵蓋從幼兒園到高中各階段的教育,在校學生已經超過三千人,成為汶萊規模最大,歷史最長,師生人數最多的華文學校。我想,華人華僑讓自己的孩子學習漢語,學習中華文化,這是上千公里之外,過千年之間一直生長著溫情的連結。

來到學校門口,七個大字「婆羅乃中華中學」在陽光下閃耀。開闊的廣場上綠草茵茵,幾棟教學大樓不怕落入俗套地呈現出五顏六色的青春熱情。學生們在跑道上,在籃球場、足球場上揮灑汗水,放飛自我。

 

「歡迎您」!一個模樣敦厚的迎賓男生露出主人一般的笑臉,對我說著好聽的普通話。 「你常說中文嗎?」男生點頭答「在家爸爸要我們說華語」。原來在這裏,中文的問候,禮貌的回答,都已經成為學生的日常。

男生引領我步入學校大禮堂,「禮義廉恥」、「孝順父母」、「服務人群」的經典訓條,高高懸在四周的牆壁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些中華文化的精髓和美德都在融入汶萊華人的現代生活中。

別以為能說流利的普通話就是華裔,不一定與語言有關。坐在兩邊位置上的學生,從膚色來看,除了華裔,還有馬來裔、印度裔,他們主動用普通話和我打招呼。面對相機,露出很自然的笑容,有的還做出勝利的手勢。

德高望重的汶萊中華文藝聯合會孫德安會長在致詞中說,為了歷史的使命,時代的洪流,我們義無反顧地挑起重擔,要像一棵大樹一樣固守住自己的根。樹,常被人們視為生命、成長、堅韌和希望的象徵,而樹根則代表穩定、基礎和傳承。透過根系緊密相連,共同構成自然界中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磅礴的中華文化意象和流動的汶萊氣息瞬間被激活,大地和天空直接進入我的心田。中華文化的傳承,是海內外華夏兒女共同的根與魂,已經深深烙印在每位炎黃子孫血脈中。

台上展開一場文藝表演,身披金色獅子服裝的男生們跳躍、翻滾、搖頭擺尾,把獅子的智慧、靈活、力量和勇氣演繹得淋漓盡致。也許他們從來沒有去過中國,但我相信他們懂得這件跨越千年歷史充滿活力的表演藝術。

翩翩起舞的女生猶如飛天仙子從壁畫中走出,「反彈琵琶」「天女散花」,一招一式盡顯深情,彷彿是樹對根的訴說。那一刻,我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讓我忘記身處海外異鄉。這些從小就受到中華文化感染的孩子們,公民身份雖然已經改變,但對那個地理上遙遠的母國,仍然懷有深深的文化認同,對中華傳統文化保留似乎更純粹一些。

去到一個國家,去到一座城市,去到一所學校,少不了要看的就是圖書館。中華中學圖書館裏高高聳立的書架,一排排緊密相連,宛如時間的隧道,引領求知者穿越不同的知識領域。

我徜徉在圖書館裏闢出的「華文圖書角」,從中國古典文學到現代小說,從自然科學到社會科學,從哲學思考到藝術鑑賞,幾乎都能看到書頁間透露出歲月的痕跡和歷史的沉澱。

孫會長建議作家們贈書給中華中學圖書館,我送出《歲月不曾帶走》和《同一片天空下》兩本散文集。等我簽名後,一個女生走到跟前,高高鼻樑上大大的眼睛明亮而純潔,她拿起我的書,似乎在翻閱漸漸成長的情懷。我真誠期待讀者能感受到我的用心與熱情,分享一份獨特的價值。校長接受捐款並與我拍照合影,這是汶萊送給我的最美好紀念。

圖書館之上,藍色的詩意升起,有著生命,有著溫度,有著時間,有著宇宙。那個彪炳千古的母國,在歲月中發生諸多的變化,但名字卻會保存下去延續下去。在這充滿現代氣息的中華中學裏,仍能看見天地的寬闊,中華文化的氣息,人世的久遠。

(本文圖片為作者提供)

江揚簡介: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曾任香港文匯報首席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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