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力耕
千禧年頭，秋季之初，星期之始，中大師弟、摯友順祥與余有幸皆為一日之閒人，於是相約而聚，暢敘古情，以文會友。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一如千載前蘭亭之敘。順祥與余一早相會於大埔，我親駕寶馬，與彼共遊郊外。
朝餐於新娘潭前之鹿頭，共享檸水伴麵。時鳥兒好聲時鳴。沐金風而賞青綠，閱書信而談人情。彼此坦然而笑，莫逆於心，不覺艷陽高照，午時已至。
欣然結帳，信步徐行，徜徉於山水之間，游目於自然之懷。悠然見不遠處，有一白鷺，獨立綠波，如士之特立而獨行，傲岸而自足。油然淵明遥念，思接千載。彼此論見與看，辨目及心。
復乘寶馬，踏油馳輪，慿虛禦風。飄飄乎，縱一葦所如，似輕舟過嶂。蜿道疾奔，振衣衝髮。怒怒乎，似牽黃擎蒼，酒酣膽張。
彈指間，新娘潭映現眼前，楹聯亭睹。車剎駐而步濶放。訪瀑探勝，舊地重遊。緣徑而下，載欣載奔。躍雙足，繞羊腸，草牽裳而塵輕揚；縱磊石，響雄蕩而逸興飛。
瞬間目遇湍練之争流削壁，耳得澎湃之振空揚聲。駐足新娘潭下，仰觀瀑布，如奔騰百川，分瀉而怒下。
順祥告余微時劉勰，懷《文心雕龍》於懷，路途中呈獻大家沈約。幸得沈約雅納細閱，遂恆奉案頭，時覽常閱。《文心雕龍》終如昆玉，綻輝光而耀華彩，又似龍門，足一登而價百倍。
余因對順祥戲言：「望君為沈，使余為劉，則吾文名即大振寰宇矣！」言畢俱笑，笑聲和瀑聲，蕩於清空秋風中，潛入潭水波湧處。
俯仰情適，懷古意足，倆人便尋石蔭下，閒然而坐。濯足清流之潺潺，洗心涼水之澄澄。論孔而說禪，談經而話書，寵天地於笑談，挫萬物於豪語。仰萬世師表於泉石，議楚漢爭雄於涼樹。解禪宗之山水，析經典之永恆。豈需絲竹管弦之盛，不必歌聲舞影之壯。水聲、風聲、人聲，聲聲入耳，古事、今事、情事，事事感心。言往語來，如唱似和，常得同鳴，時有共識。誠人生之樂事，快哉！快哉！有朋自遠方來之樂，今順祥與余享之於山水之間矣。
悠然之際，忽欲同回母校香港中文大學一行，便倏然而起，原路而返，驅車而往。沿途青山相伴，綠水相送，曵樹相隨。依依似語，願君再來。
頃刻，中大即抵。停車於逸夫書院，午餐於山間。咀嚼飯堂之美食，目迷吐露之山海，懷舒舒如白雲，情泓泓如碧海。
飯後漫步，憑欄騁目，觀八仙嶺之如屏，賞吐露港之如鏡，見馳車之如玩具。覺秋水共長天一色，識落霞與孤鶩齊飛。憶余光中之新詩，述兒女之教育，探人生之意義。洗凡心之塵埃，滌俗世之煩囂，染真情之純厚，感浩氣之瀰漫。
躊躇滿志，心與景化，盈一身之靈秀，載滿懷之壯闊，灑脫而辭，另覓他樂。
順祥試駕余之寶馬，徐行逶迤，慢駛荷池，暫泊崇基教堂外，稍戀大門旁。懷昔日中大之合唱，曾盈美曲於聖殿，飄仙歌於耳畔。
沿教堂旁散步而下，經重鋪之石路，臨往昔之拱橋。木欄依舊，流水如昔，蔭濃似往。聽淙淙之怡情，覺琅琅之養性。
少焉，余詢順祥不如同赴我家駿景園，於會所桑拿沐浴，以解一日之勞。順祥欣允，便飛車一箭之遙之地。泊車場，乘電梯，趨會所，御衣而沐，入室而蒸。頓感倦去疲消，精神煥然，如沐春風。
黃昏漸降，著衣暫別。復駕寶馬，沿途唱歌於車廂歡送順祥之九龍，轉乘地鐵，至夜校而化雨。臨別依依，情誼長懸，逍遙一日，恆凝心中矣。
嘻！何日無朗天？何日無海瀑？當下心放，只須閒人如吾倆人則足矣。東坡但少閒人之嘆，今可絕矣。
嘻！東坡簫客，凌頃縱葦之遊，獨立遺世之意，赤壁懷古之心，順祥與余今於秋光晴日之下，寶馬飛馳之際，新娘潭流之中，亦親體之於身，味之於心矣。
嘻！今與順祥觀山則情溢於山，觀海則情溢於海，山海之樂，得之於心而寓之於色，寓之於言，則甚適吾意矣。豈圖王羲之之群賢畢至，少長咸集；不希歐陽修之前者呼，後者應；無拘一觴一詠，何須觥籌交錯。信羲之、醉翁在天之英靈，今睹順祥與余之樂，亦將面露愉容，有同感於懷矣。
嘻！昔聖人孔子所期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之境，今順祥與余亦躬踐於駿景會所，寶馬車廂中矣。
嘻！一旦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變，而遊於無窮，則人將惡乎待哉？！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寫於二○○一年十月二十四日於瑞峰家中，時年三十八歲）
嚴力耕簡介：鳳凰衛視前資深新聞主播，香港教育學院前一級普通話導師。香港中文大學榮譽文學士（主修中國語言及文學），香港教育學院國際漢語教學文學碩士。身心語言程式學（NLP）培訓師，文化活動及晚宴司儀。朗誦、演講及口才培訓師。機構宣傳片、廣告宣傳片配音師。粵語、普通話朗誦及吟誦表演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