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鼎年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作者與孫方友（左）、墨白（右）兄弟作家合影於鄭州。（資料圖片）
孫方友是我的文友，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當年我倆無話不說，交流頗多，一切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可不知不覺他已走了十年，真的是好快好快啊，快得難以相信。
我與方友是一九九四年五月在中國首屆小小說筆會暨理論研討會上認識的。那次《小小說選刊》、《百花園》從全國的作家作者中邀請了二十位他們認為比較有潛質的業餘作家，去河南湯泉池開的。後來有人把那一次參加筆會的定位為「中國第一代小小說作家」，甚至有人說那是小小說的「黃埔軍校」第一期。我們江蘇去了沙黽農、生曉清、滕剛與我四位，河南有孫方友、王奎山、司玉笙、邢可、陳鐵軍等五位，印象中還有浙江的謝志強、江西的劉國芳、河北的張記書、山西的曹乃謙、北京的吳金良、許世傑、天津的劉連群、廣西的沈祖連、馮藝、安徽的雨瑞、瀋陽的程世偉等。若干年後，這些作家基本上都成了中國小小說的中堅力量。
筆會以後，各回各省，除了我們江蘇本省的，我外地聯繫較多的有孫方友、張記書、謝志強、沈祖連、劉國芳等。孫方友長我一歲，算是同齡人，他盲流到過新疆，我去過微山湖畔的煤礦二十年，都是遠離家鄉，遠離父母，青年時代在最底層吃過苦的人，有相似體會，有共同語言，也就談得來談得深。
因為這一撥小小說作家中，後來有的不寫了，有的去賺錢了，有的到其他領域發展了，而他與我算是最鍾情於創作的，發的算最多的，大有一棵樹上吊死的態勢。因為寫，每年總有機會在筆會在研討會在頒獎會上見面，聯繫也就越來越多。
說句實話，在湯泉池這一撥二十來位作家中，孫方友是最有實力的，他的作品也確實寫得好，受讀者喜歡。編輯也比較看重他。記得九十年代中期，我在北京參加文學活動時，聯繫了當時中國文學出版社的一位副總編，他提出給我出英文版的小小說集子，那時很單純，一心想推動這文體的發展，至於個人，放以後吧，就提出還是出本綜合選本吧。之後我推薦了若干位作家的作品，最後中國文學出版社先後推出了《英文版小小說選》與《法文版小小說選》，入選最多的是孫方友的作品，可見他作品被認可的程度。
在我與他的接觸中，我了解到方友是個心氣很高的人，他是不屑於當一個小小說作家的，他認為是自己是完全可以躋身大小說作家圈子的作家，一度，對有人稱他為「小小說作家」，他還有點反感，認為是有人貶低他。特別是他在《鐘山》發表了中篇小說《虛幻構成》，基本上奠定了他在整個小說界的地位。他還在《人民文學》、《收穫》、《花城》、《大家》、《中國作家》等權威刊物重量級的刊物上發表作品，這其他小小說作家望塵莫及。
孫方友因創作有成績，後來從小縣城淮陽調到省會城市鄭州的《傳奇故事》雜誌，在他當編輯的那幾年裏，他常來約稿，發了不少小小說圈子裏作家的作品，包括我的多篇作品。
新千年後，因他與我創作的多、發表的多、出版的多、獲獎的多，慢慢與當年一塊起步的作家拉開了距離，甚至有人說：出了小小說圈子，在大小說文壇也能知道也能認可的就方友與我。那後，兩人的交往有點惺惺相惜的意味了。因此，有出版社主動來找我或找他，我有這方面的信息，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向他組稿，印象較深的是，他對我說過：「我倆的作品要吃版稅的，沒有稿費的不能答應！」——沒有點自信，是說不出這話的。
方友後來成為了河南省的專業作家，這有利有弊，有大塊的時間創作，少了干擾，發表也容易點，弊在沒有當業餘作家那麼輕鬆、瀟灑，想寫就寫，不想寫就不寫，多寫少寫，多發少發，都是個人的事，都無所謂。我就不願當專業作家。我不知方友當專業作家後有沒有壓力？但他確乎很賣力，創作不輟，筆從沒停過，不但寫中短篇小說，寫長篇，寫筆記體小說，還寫電視劇，寫的風生水起。記得，比他創作晚的弟弟墨白，一鳴驚人，一發而不可收，在河南文壇的地位比他高，比他更有知名度，不知對他有沒有壓力？不過兄弟倆，都在文壇各有建樹，各有粉絲，確也難得，成就一段佳話。
孫方友最出彩的作品是《陳州筆記》系列（右）和《小鎮人物》系列（左）。（資料圖片）
方友雖然不太承認自己是小小說作家，但他的成名主要還是在小小說文壇，他最出彩的作品是《陳州筆記》系列、和《小鎮人物》系列，絕對是他的代表作。當然，這些作品有的超過了小小說的篇幅，放在小小說文壇，絕對是精品力作。方友的作品最大的特點是故事性強，好讀，一讀就放不下，不少還帶有傳奇色彩。這一則與他從小生活在古陳州一帶有關，耳濡目染，聽到的故事太多太多；二則，可能與他在《傳奇故事》做過編輯有關。三，他天生就是個講故事的高手；四、他的想像力特別豐富，虛構能力太強了。不能不服。
有關孫方友的藝術成就，常見有人引用「古有《聊齋志異》，今有《陳州筆記》」，應該是中肯評價。因為孫方友創作的作品量已大大超過蒲松齡，而且孫方友是創作，與民間收集、改寫不是一回事。
可惜的是孫方友走得太早了，如果方友的活到七十歲、八十歲、九十歲、一百歲，按他的創作水準，創作勁頭，一年寫個十萬二十萬是輕輕鬆鬆的，一定好作品源源不斷，那他的創作成績、文壇地位遠遠不是現在的層次與定位，只能說聲遺憾！
從方友英年早逝，也提醒我們，創作固然重要，但無疑身體第一。小小說同道們，各自珍攝，健身健飯！
孫方友病故後，河南舉辦過孫方友作品研討會，並有作家、評論家呼籲建孫方友文學館，因種種原因，一直沒有落實。我覺得按孫方友的創作成績與知名度是有資格建文學館的，最好建在他家鄉。
二〇二三年七月十六日於江蘇太倉先飛齋
凌鼎年簡介：中國作協會員、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會長、作家網副總編。曾獲「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大賽最高獎」、「冰心兒童圖書獎」、「紫金山文學獎」、「吳承恩文學獎」等兩百多個獎項；更被上海世博會聯合國館UNITAR周論壇組委會授予「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創新發展領軍人物金獎」、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授予「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大師」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