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骨文心 妙筆生花梁羽生

潘金英

回想小時候很少看武俠小說,但因為父親為我們講說《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江湖奇俠傳》《施公案》、《彭公案》、《七俠五義》等,其實皆兼有武俠小說性質的故事,我及後踏入中學就除了看唐詩宋詞、《古文觀止》外,也喜歡讀雜書如《唐人傳奇》、武俠小說之類。

我認為看武俠小說,對個人也有好影響,常讀得津津有味,最深刻愛讀的,就是梁、金;總之我認為兩人是當今中國最早武俠小說界的臥虎藏龍,梁、金之名著,在華人世界裏無人不識、無人不知。

梁羽生對文學情有獨鍾,詩詞對聯一直是梁羽生的至愛,他猶善填詞作詩作對,其作品不但文字講究,更貫穿許多優美精緻的詞令詩賦,以及饒有意趣的回目,讓讀者大開眼界; 他的武俠小說好看,其中詩詞的文學元素最為筆者所讚賞,從中令人感悟獨立的審美價值;讓我受益匪淺。 

深受中國文學傳統影響的梁羽生,同時善於向西方小說吸收新手法,梁羽生曾坦言自己寫《七劍下天山》時,嘗試把「全知觀點」變為「敘事觀點」,這是語言技巧; 而在人物塑造上,他把人物之政治身份和身世,分別讓書中男女主角隱約體現︰張丹楓的弟子于承珠,被兩個男子追求,但皆不滿意,突然想到不如師父,這可謂「戀父情結」 ; 又如《白髮魔女》的女主角玉羅剎本身,就有安娜·卡列尼娜的影子,《雲海玉弓緣》男主角金世遺,又似有約翰·克利斯朵夫的形象,女主角厲勝男,則有卡門追求自由的思想。

梁羽生小說中這些西方文化因素,可能會令人看書時稍為吃力些,不時要細想,正由於梁羽生認為人不可貌相,他極注重人物的複雜性格,注重人性思想、道德,他認為「俠」 比武更重要,故他筆下的男女主角, 多是文武俱佳,詩劍並舉,突出「俠」 的形象,其武俠小說具名士風度,典雅品味!讀他的作品可以了解到,什麼是真正的名士氣派 ,民間道德意識,還有古典的浪漫情愛,令人感知另一類的人性世界,從而獲得許多聯想及啟示。

陳文統署名「梁羽生」因為南北朝時是「宋齊梁陳」,梁在陳前;至於「羽」,是因為陳文統喜歡舊派武俠小說名家宮白羽的作品。

梁羽生首本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剛開始在《新晚報》刊登,便一紙風行,連載好評如潮。原本打算只寫一部便停筆的梁,萬萬沒想到一寫竟寫了整整三十年,成為新式武俠小說開山祖師!

梁羽生從一九五四年發表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始,至一九八四年《武當一劍》止,前後三十年共創作了武俠小說三十五部,一百六十冊,一千多萬字,著作等身,數量驚人,成就非凡!他的武俠小說開新式武俠小說之風,兼有歷史小說之長,《梁羽生傳》作者劉維群博士說︰梁羽生所採用的基本敘事模式是:「亦史亦奇,以史傳奇,以奇補史」。這是「半真半假」的手法; 主要人物和歷史事件是真的,次要人物和情節就可能是虛構的。

梁羽生在作品中顯示清晰的歷史背景,通過各種人物的悲歡離合故事,特別藉正派人物的家國情懷,演繹各個歷史時期的社會事件和發展傾向,表達強烈伸張正義的個人歷史觀。例如他第一部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即寫出義和團所處的悲劇性歷史環境。又如《萍蹤俠影錄》以明代「土木堡之變」為背景,寫於謙之死的悲劇……等。梁羽生三十五部作品,寫清代最多有十七部; 明代的有八部;宋代的有六部;唐代的有四部。他又特別注重「文學」內涵,不是只有武功、兵法、布陣, 也有中醫、棋牌、詩詞、天文地理、風俗方言、歷史典故等,讀者悅讀梁羽生作品,都會為之嘆服,深受感染。

梁羽生說,武俠小說就是小說, 而不是練武「秘笈」,他著重寫意的武功「新招」,竟然可從唐代詩人王維寫下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兩句千古名詩中尋找靈感,寫成「昆侖劍法中相連的兩招」,前者形容「一劍刺出,其直如矢」;後者形容劍圈運轉時的劍勢。可見梁羽生武技描寫妙筆生花有本事,此種創新寫法有意思!既富有創造性、形象性和美感,可謂武技描寫的兩全齊美,拜服!

(本文圖片為作者提供)

潘金英簡介︰香港作家聯會委任理事,香港都會大學兼任講師,香港藝發局文學評審。入選第三十三屆香港書展的年度主題作家,曾獲童詩、故事、散文文學獎,於文匯報及校園報寫專欄,客串主持港台文化節目《創意寫作學滿FUN》。著有《詩韻小珍珠》、《心窗常開》、《三棱鏡》等。與其妹潘明珠合著新作 《捕捉時光·留住晴天:英明選集 》、小小說《高速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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