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俠影――寫於觀看「俠之大者」展覽後(外二首)

林浩光

依稀往夢似曾見

心內波瀾現

一首歌多年前在山下夜夜縈迴

兩岸燈火仰望大俠横空而過的身手

滿天星斗照亮風雲乍起的江湖

五嶽少林武當峨嵋論劍於萬家魔盒

多少青澀少年想像在未來持劍倚天

多少市井英雄等待寫入後傳流傳

 

逐草四方沙漠蒼茫

那懼雪霜撲面

從來不是旅人眼中的海市蜃樓

陣陣掌風擊破迷霧打開新的武林

那管你南慕容北喬峰東邪還是西毒

那管日月升沉只要堅守獅子的奮勇

歷無數個一燈孤懸的急風寒夜

最終練成脱胎換骨的飛龍在天

 

應知愛意似是流水

斬不斷理還亂

我們愛中秋明月照日漸爬升的高樓

我們愛新年的煙花發放鉅麗的幻相

在聖誕狂歡對大鐘倒數

在重陽登高在盛筵聒噪

我們愛藏匿在地底的飛快速度

我們愛穿上軟蝟甲笑談雪月風花

 

身經百劫也在心間

恩義兩難斷

這條長街如頹然倒下的一棵大樹

一片片葉子帶著憔悴的回憶紛飛

冬天的大地何時再來一陣雷轟電殛

讓所有蟄伏的生靈都驟然驚一場惡夢

讓退隐深山秘洞的俠客再磨一柄寶劍

仰天呼喚舊侶神鵰與春天一起重臨

 

花樣人生――寫於觀看看花卉展覽後

伯利恆之星為何落在凡塵

天使花的清香可會

清除人間穢濁的空氣

蛇莓靜静地螯伏

狼尾草在風中招摇

仙人掌張開尖刺

兩面針和三色堇告訴我

世界的斑駁陸離

我愛風鈴草溫柔的呼喚

一點紅的靈心對著滿天星

也愛天鹅絨的純樸

把醜小鴨的歲月

化成一片淡綠的回憶

飛燕草要回到誰家舊宅

尋找夕陽未落前的故園

我還愛向日葵在光影中的舞蹈

一浪浪的鬱金香簇聚成多彩的海洋

那一身紫衣的半邊蓮呵

如沙漠上的修士

在冥想中浮現另一半身影

在信念中修復生命的渾圓

 

比夜色還要濃的

燒魷魚的香氣

在我心中的街角從不消失

還有咖哩魚蛋豬皮蘿蔔的誘惑

加一碗湯麵就成為霓虹燈下的盛筵

一截溫馨的竹蔗為勞苦的浮生

澆灌耐人尋味的甘甜

然後成為一隻好奇的狐獴

定睛凝望一幕幕塵世風景

在光影中變出大千幻相

在咫尺之外折射人間滄桑

漆黑中的我思緒紛飛如蝶

與短夢中的奇葩結下解之缘

多少英雄美人

隨著江山的峰火默默淡出

多少銀河明星

隨著時間的潛流轉換了面譜

舊日的前座戲票已成為展品

曾經爆棚的戲院在秋風裏瑟縮

在寒冬前如花瓣逐一飄散

叫街燈下的白頭人唏噓嘆息

比夜色還要濃的

逝水年華的思念

如倦飛的蜂鳥

找不到往日依戀的花心

我悄悄地在舊街上逡巡

收拾月光下殘餘的幻影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

林浩光簡介:香港大學中文系哲學博士,香港大學中文學院兼任講師。曾與文友創辦「圓桌詩社」,任《圓桌詩刊》、《青藝》等刋物編委;著有詩集《古典的黄昏》、《琵琶行》、《逐日與飛翔》、《新祭典》,詩論集《新詩的鏡與象》,編有《香港新詩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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